适地重新闭上眼。
空气里弥漫着诧异而安静的气氛,直到清冷的嗓音在她耳边响起。
“难过不是一件丢人的事,不用忍着。”
“那只是一段过去,所以没关系。”
“如果想哭的话,可以关上门。”
“这里隔音很好,没有人会听到。”
明明一句安慰的话都没有,却像是给沈初夏四下涌动的炽烈情绪开了一扇门。
墨博延永远都是这样,不戳穿她的隐藏,不拆穿她的伪装,不打碎她的期望。
他只会站在她漫无边际黑暗的一角,他只会用一双淡而温凉的眼睛告诉她。
在坠落的那一刻,他会接住她。
“墨博延,我想喝可乐。”
“要凉的。”
她想哭,但流不出眼泪。
眼泪干,干得发涩,干得发红,干得多睁一秒都痛。
喉咙也干,所以想喝水,想喝饮料,想喝冰可乐。
沈初夏转头看向他,他的轮廓在黄昏里柔和了许多,仿佛镀了一层樱粼的微光,清晰而温暖地闪耀着。
“好。”
“一起去警局,就给你买。”
今天的墨博延很奇怪,以前的他会给沈初夏关上门,让她在房间里安安静静地哭。
在沈初夏发泄完了之后,独自烧一桌菜,等着饿了的她出去觅食。
车已经朝着警局的方向开了,墨博延的表情也变得奇奇怪怪。
淡漠的他,锋利的他,柔和的他,温凉的他,好像都不存在了。
不,不是不存在,是揉合到一起,变成了一种更为深沉的情绪。
深沉到可以凝成苍白的霜,也可以融化刺骨的雪。
墨博延淡淡:“看前面,别看我。”
真的太奇怪了。
沈初夏听话地转头,余光却捕捉到了他耳尖一闪而过的绯红。
一切都朝着更加奇怪的方向发展了……
在火化单上签好字时已经接近九点,一个人安安静静地办完了所有手续,一个人安安静静地见了他最后一面。
眼里是突兀的白。
在冷色调的白炽灯下,凉得像毫无征兆的三月雪。
像是独自经历了一场短暂、肃穆而恍惚的仪式。
墨博延出去了,回来的时候手里拿着一罐可乐。
“凉的,快点喝。”
“好。”
在外人面前,他好像又变成了原来的墨博延。
冷静的,淡漠的,克制的,一丝不苟的墨博延。
可乐真的很凉,凉到接过它的那一刻,就寒颤了神经,顺着身体的纹路极致蔓延。
“我想去趟洗手间。”
说这话时,沈初夏看向墨博延,他听见了,却没有马上回答她。
半晌后,才从喉咙里发出了极低的一个“嗯”字。
墨博延看着她的身影一步步消失在走廊尽头,眼里的光明灭不定。
他知道她不会去洗手间,他知道不过是一个借口,他知道她快忍不住了。
她忍了一路,就快忍不住了。
的确,沈初夏漫无目的地走着,直到走进一间偏僻而昏暗的屋子。
喜欢一个人待在漆黑的房间是什么时候养成的习惯呢?
好像挺久了,久到她都有些记不清了。
难过吗?
难过的要死了。
尸检报告上清清楚楚地写着——死亡时间:15天。
这意味着什么呢?
意味着过去的六年都是白费的。
他一直在等你,每秒、每分、每天、每月地等着你。
他等了六年。
沈初夏,他等了六年!
他什么都没等到。
你真该死。
甜腻的气泡翻涌而上,温润了干涸,肃凉了温热,一面包围,一面冷却。
真的很甜,比糖都甜。
自虐似的将整罐可乐全数倒入胃中,一口又一口,声音在漫无边际的黑色里愈加清晰。
胃里涌上的气体冲入鼻尖,刺激着全身上下每一处毛孔。
“咳咳……咳……咳……”
“我叫顾煜城,煜明煜,城府的城。”
“姐姐能来参加我的家长会吗?”
“你不能累着,这些事都我来。”
“11岁的生日愿望和姐姐有关,你想听吗?”
“我们没必要因为别人伤心,但我想早点长大。”
“我会一直陪着你。”
我会一直陪着你的,姐姐。
她好痛。
全身上下都痛。
有一滴泪落在手心,顺着手掌的纹路缓慢流向手腕,越来越薄,越来越凉。
她不想忍着了。
门里是撕心裂肺的伤痛,门外是昏黄清亮的灯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