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今天若不是来这儿赏花,怕是这辈子,再也不能相见了。
可谁又能算到,生离之后,便是死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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讲到这儿,听者也知结局必然不美满,井秧在梦中,更是身临其境,看他们如何走完这一世。
是客死他乡,还是寿终正寝。
施常山靠在椅子上,单手支着脸侧,骤然轻笑。
家国儿女情,可笑至极。
“施先生,笑什么?”井秧问。
他今生手上沾满鲜血,全为利益,自私透顶。
井秧说他前世驰骋沙场,全为守住那天下,为的是那份衷心。
他淡淡摇头,这哪是他呀。
“那个人,一点也不像我。”
“不,”井秧反驳,“那就是你。”
***
太始三年,七月。
敌方来犯,边关死伤惨重,无人能镇,圣上复还兵权于周常山。
同月,周常山出征。
天气炎热,将士多伤口脓炎,溃烂而死。
后方军饷补给不足,更是饥饿难熬,中暑者甚多。
周常山凭一人之力,去往邻城,借来水粮与药品,渡过难关。
太始四年,一月,地冻天寒。
周常山旧疾复发,频繁呕血。
又因每夜劳心劳力划兵布阵,积劳成疾。
征和元年初,边关大捷。普天同庆。
主将周常山战死沙场。
副将双手捧回那贴身穿着的盔甲,还有一个锦袋。
锦袋早已褪了色,边角毛糙,而里面的物件,却被主人保存极好。
圣上批立衣冠冢,厚葬。
一月之后,消息传到了青黛那里,她问了侍女百遍,是否消息有误,侍女均答没有。
她不哭不闹,神情呆滞,失了灵魂。
那年她在宫中翘首期盼他胜利归来。她的父皇某天召她去未央宫。
到了那里,她的母亲长平夫人正跪在地上抽泣。
“娘亲……”她错愕。
“皇上,求求你,臣妾求你,不要是青黛……”她的母妃跪着扯着她父皇的衣袖央求。
她吓得跪下,“父皇。”
“青黛,朕要你去和亲,你可愿意?”圣山威严赫赫。
“儿臣与周将军已有婚约。”
皇上来到她面前,“你们的婚姻,朕一声令下,就不在了。”
青黛沉默。
“朕再问你一遍,是愿意,还是不愿意?”
“儿臣不愿。”没有丝毫犹豫。
“那如果拿你母妃的命换,你是愿意,还是不愿意?”
青黛看向她哭的泣不成声的母亲,长舒一口气,“自是……愿意。”
“好。”皇上走回案前,“万福,拿笔墨来。”
那皇纸上写下的,就是她今后的命运。
她的父皇,为了天下,用她母亲作要,断了她与周常山的缘。
宫中适婚的公主不占少数,唯有她,她的父皇能舍得,能决绝地,送于他人。
周常山死后,她每日活得好好的。她要等,等到她父皇会心软的年纪。
后元二年,二月,青黛公主,薨逝。
传闻,圣上收到其临终之信,读后痛声大哭。
后元二年末,皇上驾崩。
***
“这就是你们的第一世。”井秧清冷道。
施常山冷笑问:“照你所说,我是历史上存在的,然而,并没有我。”
井秧目光落向门口,“这你就要问青黛了。”
由得井秧提醒,大家又紧张起来。
青黛仍在这里?
施常山也扭过头,看向门口,只有漆黑一片的长通道。
“青黛,你想与他讲什么,就讲吧。”井秧说。青黛气息太重,井秧早有察觉。
青黛从门口一步一步走近,来到施常山身侧,凝视他的脸,那样的深情。
青黛身上融有肖南的一滴血,肖南也早看到了她。刚才她在门口无恶意,安静听井秧讲着,他才没轻举妄动。
肖诚和井穗凝眉,第一次,明明是能见到青黛的,现在只能感受气息,而且气息压得极低,几乎不可寻。这说明,青黛有了防范意识,并且又变强了。
青黛幽幽讲:“他听不见,我想说的。”
井秧望进她眼底,“你说一句,我转述一句,可好?”
青黛又看向施常山,她嘴角温婉一笑,“好。”
井秧对着青黛言语。
这在施常山与白桦以及众警卫眼里,是不可置信的,他们谁也没见到。
“施先生,青黛现在就在你身边。”井秧清冷说,用手指明了方向。
施常山侧过脸。
青黛眼眶内只有眼白,却像几千年前一般,心心念念的都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