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光乍泄,便是如此了。
林玥不动声色的敛回目光,垂落在桌边的绿梅上,耳后有些发烫。
“到晚膳时间了,在这儿一起吃吧。”林舒儿坐到桌边给自己倒杯茶一口气喝光:“这天可真热。”
“京都比这里热。”
林舒儿到桌边坐下,恹恹的长叹口气:“我知道京都比这边热,而且是非常热。要不是为了你的宏图大业,打死我都不会夏天去哪个鬼地方。”
“……”
走路会平地摔,坐又不好好坐。弓着腰,撅着腚,下巴戳桌面上,整个人没有骨头似的瘫成一坨软泥。
四海内,再也揪不出第二人了。
林舒儿葛优瘫了会儿,畅想从前多舒坦,北方的夏天很凉爽,而这里却在中原腹地洛邑,夏天日常温度快四十摄氏度。
只要想到这里穿着这厚重的华服走出去,她就想原地匿了。
林玥捏起翡翠茶杯手里把玩:“你什么时候和五姨娘关系这么好了。”
“自从决定做你的军师,我就开始和五姨娘走动了。”
林舒儿见林玥把玩茶杯的样子很养眼,自己也伸长手臂抓一个杯子在手,学他的样子在指尖转来转去。
开始两下还行,第三下就“咔嚓”一声
,杯子落地,摔的四裂八瓣。
林舒儿默默竖起手,挡在脸前。
林玥睨一眼地上的碎屑,抬手将自己手上的翡翠杯放她手边:“继续。”
林舒儿:“……”
从前林玥最讨厌粗鲁,没有教养的女人。
可,军师一举一动都透着粗鲁,他却想纵着她,护着她。
林舒儿斜睨林玥,“毓秀深居简出,为人低调,不争不抢。她若是有能被你利用的,那就是她的出身。”
林玥主动给林舒儿台阶下,“军师,你打算用毓秀的出身做什么文章?”
说到了正事,林舒儿正色道:“毓秀是太史令之女,长兄毓奕下狱的那一年高中状元,二哥毓齐下狱那年十岁就博览群书,据说心智文采超过同龄时的哥哥。”
想到由自己一砖一瓦建成的宏图伟业,她得意道:“想搞大事,什么最重要?人才啊!打江山容易,坐江山难啊。如今我做的不过是顺手的事,攒下个人情,到时候不都是你的助力吗?”
林玥佩服林舒儿目光够远,这么长的线都能放出去,但又很想见她呲压,便道:“毓奕毓齐两兄弟在监牢里都关七年了,是不是活着都还不一定,我看你这鱼饵,注定要打水漂
。”
林舒儿笃定道:“毓奕毓齐肯定还活着。”
“何以见得?”
“文人都有一股子倔强和傲气,家族蒙冤,父亲惨死,母亲姐妹流放,他们身负血海深仇和惦念可不敢死。”
林舒儿很有信心,“毓政做太史令的时候口碑极好,幕僚众多,学生也多。毓政惨死,儿子被下大狱,就是再人走茶凉,也会有几个念旧的人照顾他孩子一二。”
她的思路很清晰,万一哪天天下大赦,或是这个皇帝咽了气,毓奕和毓齐不就能重见天日了?
林玥不得不再次佩服林舒儿的推理严谨。
毓政是死了,但他三个孩子都还活着,京都第一才女做了妾侍,但好在没有收到羞辱。
新科状元和弟弟下大狱生死未卜,好在一天两餐,冬有棉被,夏有蒲扇。一个月能洗一次澡,还有很多书籍供他们阅览消磨时间。
这都是毓政的好友,现如今做了丞相的郭延生用钱和关系打点的,所以他们即便是阶下囚,身后也站着无比强大的靠山。
终有一日,地动山摇,前尘旧怨纷纷了结,毓家将会东山再起,他们的高门再也不会被动摇!
林玥忍不住细细的看向林舒儿的眉眼,她是这样
的单纯,可布局谋划一点不逊色于他的幕僚们。
她带来的惊喜,着实太多。
晚间。
小青进屋点上蜡烛,小红端来晚膳。
清蒸鱼,酱猪脚,葱拌豆腐,清炒菜心,主食是手擀过水面,肉糜笋丁卤。
林舒儿关心了一句:“听婢子说,这两天送去后院的餐食你都没怎么动,是送的东西不合口味,还是身体不舒服?”
“每月初头三天,辟谷,不宜用餐。你自己吃吧,我回去。”林玥不看桌上膳食,起身要走。
林舒儿上手拉住林玥的衣袖:“辟什么谷?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我还指着你一路保护我安全,打妖除怪呢,万一路上遇到危险,你没力气打怎么办?”
林玥将袖子从那小手里抽出来,一副看乡下人的眼神道:“我辟谷就是为了练功。”
“练功有的是方法,你偏偏挑个找虐的?”
林舒儿上手又扯林玥:“进门的饺子出门的面。明天要出门,今天吃面是讨个一路顺顺当当的好彩头。赶紧坐下,面一会儿亮了就不好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