凄凄沥沥一场黑雨，裹挟着阴风，斜斜的卷过燕国王宫的每一处。滂沱间好大一场雨，有大颗大颗的雨珠从天上倾泻，落在地上又蓄起水色暗沉的水塘，再激起暗且凉的水花。

昏暗中，除却雨声，还有奔跑的脚步，急促、溅起水花又落下，就好似鼓点。以及凄厉的疾呼，一声，又一声。

“阿嵘！王上！”

复华殿前，几近绝望的呼唤在她的喉咙里嘶哑的溢出，“妾求见王上！王上……妾要见您！请您出来见一见妾！”

那是个装扮华贵的妇人跌坐在玄色的宫门前，因惊恐并雨水冲刷，青丝半委、珠钗已半是松脱，极为狼狈。因为太过用力，她的十指都嵌入乌铁木做的宫门之中，鲜血淋漓她也不自知。

可她凌乱发间却簪着的九镶凤钗太过显眼，那是……君夫人才能用的东西。她正是燕君正妻——易晞华。

“抓住她，你们是怎么做事的，连一个女人都解决不了！”雨幕中，忽然闪出一簇幽幽的火光，接着身后的宫道上便响起了奇怪的脚步声。

好像许多双脚在地上轻柔踩过，却急促的很。

眼见宫门严丝合缝没有要开的迹象，那脚步又迫近。闻声，易晞华赶忙擦过模糊了视线的黑雨，提起下裳便要抽身逃走……

可是她属实是没有力气了，冰冷刺骨的雨消磨尽了她的力量，恐惧与绝望又使她身体颤抖。站起来时体力不支，便又软软地倒下去。

就在这节骨眼，一群青裳的宫人猛然从宫道上闪现，里头一只手一把揪住了她！

“放开我……”她拼命挣扎，哪怕那手极其用力，深深嵌入她的肩膀，挣扎反使她皮肉青紫，“放开我！”

领头的人眼里有阴森的暗芒，长相也比另外几人更端正些，只是都腰悬青铜牌，上纹着“璇玑宫”。

他们是璇玑宫的侍从。

“夫人，少挣扎些，也能少吃些苦头……”他阴恻恻的邪笑着，那只可怕的手打开一只小盒，里头是一枚朱红色的丸药。

捏着那药，他缓缓凑到晞华脸前，然后……

狠狠拧住晞华的下颌，“咔”，伴随着闷哼声，卸开了她的嘴，然后拿起那枚红丸塞进去，“还是去死吧！活着？你一个亡国之女，很快你就会知道什么叫生不如死了！”

痛感和畏惧死亡的本能使她瞪大眼睛，却动弹不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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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中那侍从狰狞的样子越发可怖。那赤红色的毒药带着一股子烧灼的气味熏得她窒息，仿佛一只手将她推向深渊！

可是，明明不久前还不是这样的。不知是不是死亡逼近的缘故，她眼前倏忽浮现出许多从前的光景来：

她是中山国公主，是父上很宠爱的公主。故国宫殿里，父上抱着她手把手的教她写字，他身体的温度好像还留在她的脸颊上……

后来，嫁来了燕国，成了三公子燕嵘的公子妇。两年前燕嵘两个哥哥死在刺杀中，然而易晞华知道，那是燕嵘动的手。燕嵘顺理成章成了燕国国君，她则成了君夫人……

她生了一对儿女，琯儿和昭儿。承欢膝下，那是她

生命中最美好的岁月。可是，可是……

就在年前，燕国伐中山，她被禁足在她的凤梧殿里。月前传来穿来音息：燕国大胜，大将文堪攻破中山国宫城，中山国国君与君夫人皆血溅宫前。

易晞华痛哭得昏厥过去，今朝又闻唯一的儿子琯儿突发高烧惊厥而死。她一时心痛如绞，她不信，父母与儿子一夜间便接连离开了她！

她要见燕嵘！

她一定要问问他为什么！

…这时候，复华殿的宫门却缓缓而开。

她也不知道哪里生出的力气，“放开我！”像一只小兽从罗网中挣脱逃走，又像飞蛾看到了什么光，便扑向那光。

“王上，王上！”

她踉踉跄跄，吐出口中的毒药。终于爬回到那扇宫门前，宫门里出来一个穿黑衣的身影。她急急攀住，抓住救命稻草。

可她没发觉异样。那人身形颀长，这样暗沉的衣裳都能衬得玉身长立。不过眼前此人体态微丰，走动间却有女子的阴柔。

一个不属于燕嵘的声音从上头传来，奇怪的很，明明甜润柔和却有凌厉之感，“呵，你瞧清楚，我可是你的王上？”

她猛然抬头，看清了对方的脸。刹那间心脏骤止，瞬而一股巨大的恐惧感如波涛汹涌将她吞没。绝望之感较之前更强烈更黑暗，如同风雨中抓住了一只可靠的手，那手却将你推开，推向悬崖。

那是个美丽鲜妍的女人，生着一双染着春风的桃花眼，笑起来便千娇百媚。可现在她那双桃花眼泛着病态的嫣红，微微上挑间流露出异常的凌厉而不失柔美。

最可怕的是，这个女人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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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文美人文幸容，正是屠了她中山国的大将文堪之女！宜蓁关于战前最后的记忆，也停留在那日凤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