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武直起身，神情沉重抚上腰间系着的平安符，随后柔情的笑了起来，想起家中等他归去的夫人，这颗心便坚不可摧。

他敛了笑，拿起佩剑，登上了城楼。

“眼下大军逼近，城中百姓无法撤离，能抵挡他们的唯有我们的血肉之躯，我们得百姓福泽，便要保他们一方平安，今夜之战，生死由天，凡是未到弱冠之年，皆留在城内守护妇孺，其余人随我一同出城抗敌！”

“吾等誓死追随将军，以吾血肉之躯保卫固城！”

崔武不禁扭头看向城下已做好牺牲准备的士兵们，心中悲戚万分，家中壮年战死沙场，妇孺又如何自保，他却只能盼望援军快些到来，莫让固城成了孤城。

“众将士听令！整装待发，准备开城门！”

回应他的永远都是响亮又坚定的声音，“是！”

“夫君！”

“爹爹……”

崔夫人牵着小姑娘快步跑来，士兵们纷纷让开了一条路。

小姑娘不知道为什么阿娘要带自己来这里，可是见着自己阿爹站在不远处，伸出双手，撒娇道：“娇娘要阿爹抱。”

“娇娘。”夫人抱起她走向崔武，泪眼朦胧，“将军无需担忧，妻自会将家中打理好，等待夫君归来。”

“阿娘？”娇娘懵懂地举起小手给她擦泪，问：“阿娘都见着阿爹，为何要哭？”

“娇娘要听阿娘的话，不要再惹阿娘生气，知道吗？”崔武揉了揉她的小脑袋，又对着自己夫人说道：“本将不懂如何逗你开心，这些年让你受尽委屈，是夫人大度不曾同我置气，可我心底觉得十分亏欠，便向管家他夫人学了绣工，这平安符是本将一针一线绣出来的，虽奇丑无比，但望夫人念我时有所寄托，待娇娘长大，她的阿爹陪伴不了左右，如若她怨我，就让她去我墓前骂我出气，莫再让你受了委屈。”

崔夫人泪流满面，拼命摇头，他未曾亏欠自己任何。

“今日一别，难再相见，望夫人珍重。”

崔武扶着她，轻轻一吻落在光洁的额头，娇娘似乎明白些什么，哭闹着要阿爹抱，男人狠心下令，“你送夫人回去。”

“是。”领命的是刚在军营汇报的士卒。

崔武跃上飞马，手持长剑，吼道：“开城门！”

“将军！”崔夫人站在他的身后，泣不成声，他却没再回头。

城外兵戎相见，血溅四方，护着崔武的士兵纷纷倒地，而他永远都在奋力搏杀。

也不知过了多久，鲜血不断从身体里涌出，太阳升起，金黄色的光线洒满大地，他体力不支，跪倒在地，无数只箭射入体中，意识开始混沌。

可他好像听见了援军的号角……

崔武吃力的抬手，咬紧后槽牙拔出了射中心脏的那支箭柄，一口脓血从嘴中喷出，他双臂垂落在身侧，嘴角却勾了起来。

此战，他和固城将士们赢了……

勒律举手示意鹰骑，“迅速后撤！”

等援军靠近，北漠军队已经开始后撤，最后也没能围住他们。

“圣上！”公公焦急跑来，递上军报。

林诏从他手里接过，呈给鹿傅然，里面“殉国”二字极为刺眼。

“崔武和固城所有将领全部殉国。”鹿傅然痛心疾首闭上眼睛，揉着泛酸的鼻骨，缓缓说道：“追封崔武为振武大将军，安顿及其部下家属，莫让子民寒了心。”

“臣明白。”林诏拱手领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