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绒绒的神识依然在无尽的虚空起伏。

如果说, 彼时在魔魂血河时，她不过仿佛一个旁观者。

那么此时此刻，她便仿佛成了千万魔族的一员，再无法旁观, 而是被迫亲历了那些事情。

偶尔她的神识也有清明的时候, 她会想起自的名字, 会记得自好似是个人族，而非如此。

又很快被更多的厚重的记忆和某种自血与骨传来的躁动所淹没。

甚至连她曾经过的宗狄的记忆一并被那些记忆长河的碎片冲刷开来, 变成了她所见的一幕幕的一隅。

所有这些记忆之外, 她总是能隐约听到一些其他的声音。

“师妹。”

那是一道分悦耳的男声，听起来很年轻，略带沙哑与疲惫，带足的耐心与温柔。

可他不应该是疲惫的，他应该永远意气风发, 眉目肆意。

……她为什么会这么觉得？

他在叫谁？师妹……是她吗？

虞绒绒『迷』茫了一瞬, 又沉入了意识的深海。

可她依然能听到那道声音。

“师妹。”

“师妹。”

“……师妹。”

她在血海走过时会倏而听到，她『迷』茫地站在魔族的荒原上，提不知从而来的木棍时, 能听到这道声音，她坐在湖边不清湖面上自的容貌时, 还是能听见这道声音。

为什么会不清自的脸？

湖有树影，有山『色』, 有游鱼跃起投下影子，唯独没有她。

虞绒绒有些恍惚地想。

是她本就不应该属于这里吗？

这个念头才起来, 那种熊熊燃烧于她的血与骨之间的灼烧痛楚再次铺天盖地般席卷了她。

她好似快坠入某些无尽深渊，始终站在命悬一线的悬崖边，悬而未坠。

仿佛始终有什么拉住了她。

……

傅时画没有给任人传讯, 甚至没有想告诉楼人，他们二人已经从魔域回来了的事情。

尤其在回忆起了碧『色』可能的来源后，他更是绝无可能让任人知道这件事，甚至很庆幸自当时没有优柔寡断，而是直接让那个误闯的散修忘记了自的这一段记忆。

他一边不断向虞绒绒体内温和地灌入道元，一边开始回忆自认识她来的所有事情。

他们与魔族的接触并不算少。

从最开始的弃世域，谜一般出现的持棋老人。

而他劈开秘境再赶到之时，虞绒绒与持棋老人之间，明显已经发过一些他未曾知道的事情。或许只是弈，或许……还有其他更多。

他虞绒绒做了什么？

傅时画想到了在魔魂血河，虞绒绒最后画出的那一棋盘，轻轻拧了拧眉。

再到浮玉山虎峰下，山脉之的那一片血池，与血池的黑斗篷魔族。

他不是没有到那斗篷上的火焰与眼睛图样。

当然也到了那只向虞绒绒轻轻一眨的眼睛。

渊兮镇魔。

可渊兮早在虞绒绒遇见持棋老人之前，就已经进入了虞绒绒体内，如果从那一次直到他可自如唤回渊兮，虞绒绒的变化就只有一点。

从道脉不通，到将自的道脉重铸打通，再修补完成。

换句话说，如果真的有什么，或许便是在虞绒绒的道脉之。

是因为她家祖上那一点与魔族的关系，又或者……有其他原因？

傅时画动了动手指，他想更认真地去探查一番虞绒绒的道脉，他的手抬了起来，最终只是落在了她的颊侧，再屈指轻轻勾了一下她挺翘的鼻子。

他选择相信。

相信她就算此刻是真的入魔了，也总能醒来，找回原本的自。

也相信她若是他隐瞒，绝非有什么恶意，只是有一些自的原因，又或者……连她自也不知道。

湛兮上的那枚头骨尤在，没有了魔窟那些跳跃的火『色』，此刻的颅骨起来不过是普普通通有些可怕的干瘪骷髅罢了。

傅时画沉沉扫去一眼。

他从来不是什么真正高尚的人。

倘若他不是天道脉，依然按照自的人轨迹走下去，再继承大统，坐在整个大崖王朝至高的位置上，享受人间烟火，或许他也将是一位爱民爱国的好君。

就如同无论他是因为什么原因而进入御素阁与楼，最终成为了所有弟子与师长口最交口称赞的大师兄一般。

他永远会做好自应做的职责，承担起自应负的责任。

——也只是责任而已。

他与虞绒绒一般，见到了这么多牺牲的师叔，甚至比她还更知晓许多有关楼的历史，人非草木，他也并非无所触动，依然将自该做的事情，划定在了“责任”的范围里。

直到此刻。

他在注视那一具颅骨的时候，第一次有了冰冷而有如实质的杀意。

纵使他现在的修为来说，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