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完了拜年的人情往来, 程丹若真的放假了。

像其他部门，过年过节也要衣食住行，最多轮班休假, 不可能一直空闲, 但内阁不上班，皇帝不上班, 程丹若不上班。

大过年的, 不是急病也无人会去安乐堂，免得招来晦气。

她得以处理一些私事。

比如，再做点酒精，做件内衣, 收拾一下屋子。

她东西少，也不置办家当，快做完, 然后, 去安乐堂坐班了。

没病人，可以看医书嘛。

去年上半年借的书，已经看完了。闲着也是闲着，她趁一天雪后初晴, 裹得暖暖的去典藏阁，算再借两本新书。

看门的依旧是那个叫梁寄书的年轻太监。

“梁公公。”

“程姑姑。”

双方友客气地招呼过，一个借书, 一个理书。

借着沉浮的光影，梁寄书量着书架后的人。作为如今最炙可热的女官，这位程司宝却并不见应有的排场。

她带了一个小宫婢，穿的也不是最能表身份的红袍，而是普普通通的深蓝『色』袄裙。因不当值, 亦不见官帽，上有一个罩住髻的狄髻，正中『插』一支金海梅花的挑心。

人客气，但态度算不上温和，反而有些寡言冷淡。

挑了小半个时辰的书，她和梁寄书说了一句话，然后是：“烦您登记。”

梁寄书抄录完，她点点：“多谢。”

这走了。

小宫女一声不吭地跟在她身后，落开半步的距离，垂着，不说话谈笑，但也不是屏气凝神的紧张。

梁寄书七岁净身入宫，迄今已经十年了。

他知道，要看一个主子的脾『性』，不能看他自己如何待人接物的，要看他身边伺候的人什么状态。

这是太监的生存智慧。

年节之际，又不是出公差，小宫女却并不与她谈笑，可见程司宝平日少与她们闲聊，底下的人不敢造次，可她又不紧张，过桥时，还低瞄了眼鲤鱼，证明程司宝少训斥她们，御下宽和。

看来，是个端庄自持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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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月十六，走百病。

这是此时的一个大节日，『妇』女无论老幼婚否，都要穿白衣走桥，据说能够强身健体，驱除百病。

全年仅此一天，允许宫人们离开皇宫，在皇城里走一走。

不让到城外，主要是怕走丢，宫人们从来没出过宫，外路有条都不知道，若人掳去可成笑话了。

但算仅限皇城，也已经足够大。以程丹若游玩故宫附近景点的经验看，这趟徒步运动量不小。

以，她没去。

天『色』一暗，皇城元宵的宫灯点得灯火通明。她指挥人搬了椅子、帷幄和一张桌子，坐在西华门前，临时支了个医疗点。

吉秋等人问：“姑姑真的不去？”

程丹若：“不去。你们去吧，早些回来。”

吉秋道：“我陪姑姑。”

“难得进西苑，你们生玩耍是，我不需要人陪。”程丹若淡淡道，“别杵着了，挡着我的月亮。”

十六的月，又圆又大，像个饼。

她们劝不动，各自散了。

程丹若怀抱炉，仰望月，等倒霉蛋上门。

犹记当年军训，她们教官半夜喊来拉练，十公里的路程，崴脚扭伤的，摔坑里骨折的，吹冷风感冒的，最离谱的还有突然心脏病作，差点没了的，吓得120一路飞奔去医院。

宫里数万人的大型室外活动，不出状况，她把割下来。

果不其然。

她吃空一盘『奶』糕，有人一瘸一拐地过来了。

“你爱闹。”搀扶的宫人抱怨道，“难得出来一趟，让你慢点，仔细脚下，你不听，现在了，崴了脚，倒是害我也没得走完。我走了一座桥呢！”

走百病又叫走三桥，意思是至少要走三座桥算达成目标，也难怪人家埋怨。

程丹若叫住她们：“你们过来。”

“程、程姑姑？”月『色』下，程丹若应景地穿着白披风，无限接近白大褂，小宫女认出了她，连忙过来，“您有什么吩咐？”

“人扶里面，我看看伤。”程丹若撩开帷幄的帐子。

帷幄是一个四方形的三面帐，多室外办公场合都会用到，能挡风，现在用来检查宫人，也能到避嫌的作用。

果然，小宫女进去坐下，没多少抵抗拉裤腿，给她看红肿的脚踝。

程丹若戴套，检查伤处，确认是扭伤，给了她帖膏『药』，让她们回去了。

下一个病人快到来。

这个是贱，非要钻花丛里摘花，虫蛰了。

程丹若用镊子挑出断刺，再用调配的盐水擦拭：“回去拿草木灰水洗洗，伤处不要涂抹别的东西。”

“谢谢姑姑。”对方千恩万谢地捂着脸走了。

第三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