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谨想到江晞爸爸那天试图打她的样子，怎么都静不下来。

江晞为什么要一个人回去，如果她爸爸再打她，她能怎么办？

她为什么不想让他跟着一起去？

以往非常简单的题目，顾谨怎么也得不出答案，只好从江晞堆放在一角的练习册里抽出演草本，准备一步一步算。

他刚写了两个字，忽然停住了。

新的一页上有很重的上一页留下的书写印记，可通常，江晞不会写得这么重。

顾谨往前翻了一页，上一页的书写内容和这一页的印记对不上，中间有一页被撕掉了。

顾谨举起演草本，倾斜，逆着光，模糊能看清几个字。

他找出一只铅笔，很轻的，斜斜涂抹，上一页的字迹逐渐以阴刻的形式显现出来。

顾谨腾一下站起来。

所有的一切都有了解释，为什么她要背着他独自回家，为什么她会带着那么大恨意写字。

顾谨掏出手机给江晞打电话，电话能打通，但是没人接。

打了几个，顾谨想给她发消息：江晞，不要为了这种人毁了你的生活。

但是在发送之前，顾谨突然清醒，吓出一身冷汗，连忙删除。

他不能发消息，一旦发了消息，到时候查起来，就是铁的证据。

顾谨把那张纸连同下面的几张全部撕下来，然后到厨房，打开煤气灶烧成灰，打开水龙头冲到下水道。

他走进江梅和江晞的房间，打开衣柜，在最上层里面翻出一个小盒子，找到江梅的户口簿，记下户口本上的地址，然后原模原样放回去。

有一次江梅拿户口簿，顾谨在客厅看见她踩着椅子，那么只可能是放在房间里的这个位置。

顾谨走出出租房，到外面路上招呼了一辆出租车。

司机听到地址后，愣了一下，“你确定要去那里？打车费一百多两百呢。”

“去那，快点。”

司机还是不放心，顾谨提前掏出三百块钱给他，他才放心地出发了。

一路上，这个不苟言笑的高中生催了几次能不能快点，眼底有按捺着的急切。

“怎么这么急？和人约好了？”

“嗯。”

“好勒，保准最快速度到达。”

司机出了市区，把速度飙到允许范围内的最高。

江晞回到那几间破旧低矮的砖瓦房时，周华丽正好扫了地出来倒垃圾，看见门口背着书包的女孩，愣了几秒才认出这是自己的女儿。

她没说什么，面无表情端着垃圾从江晞面前走过。

江晞走进房子，才知道为什么周华丽会在扫地。

屋子里实在是太乱了，值点钱的大件物品全部被搬走，其余的都被打砸的差不多。

江雪松和周华丽没什么能力，只是种点田，农忙时帮人做做工维持生活。这样十几年下来也攒了几万块钱。

可大概是这样一眼望到头的生活太令人绝望，所以在表哥来游说投资时，很容易就动了心，把全部身家投进去不说，还借了几万块钱。

最后的结果当然是血本无归，还欠了高利贷。他们还不起，最后江雪松把他从来没当个人的女儿推出去抵了债。

从小到大，周华丽一直把江晞当成空气，唯一的一点交流也是训斥和嘲讽。两个人哑巴似的在一个房间待了十多分钟后，这次是周华丽忍不住开口了。

“我当你死外头了呢，半年都不着家。”

“还活着。”

虽然从江雪松上次的骂骂咧咧中，周华丽知道江晞变了很多，但是对江晞这句硬碰硬的回话，还是感觉很震惊。

“他呢？”

外面传来声响，不等周华丽开口，江晞就走了出去。

江雪松在屋后的粪池子挑粪，昨天下了一夜大雨，粪池子满的溢出来，又脏又臭。

“浇哪块地呢？”

“牛角坟。”说完，江雪松觑了她一眼，“怎么，钱凑够了？”

江晞忍住内心的狂喜，本以为还要谋划一段时间，没想到天助我也，“凑够了。”

江雪松一想到自己因为这6万块，被追债人逼成这样，而江晞居然不到一周就从男朋友那搞到了，突然觉得不想这么轻易地就放过这颗摇钱树，“可是我现在需要12万了。”

江晞低眉顺眼，忍受着屈辱，“我哪里有这么多钱。”

江雪松的脸上露出扭曲的笑意，“反正我下周收不到12万，你的小男朋友就会知道你的那些事。”

江晞眼圈发红，恨恨地看着江雪松，等他走了，到屋里和周华丽说自己要去找队长签字盖章，便出门了。

江晞的新手机一直在书包里震动，她没有在意，抄了一条小路，朝预定地点走去。

这条小路非常隐蔽，江晞在家时，喜欢一个人走这条路去山上待着，除此之外，从来不会有人去。从这条路，比起走大路，要节约一半的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