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晞铁柜子里就几件衣服，翻来翻去，也找不出一件短袖。天气越来越热，就算穿最轻薄的那件长袖，坐在人满为患的教室，还是会觉得透不过气。

江晞看见旁边的针线包，眼珠一转，想了个办法。

她拿一把剪刀，沿着胳膊的位置，把袖子剪下，然后用针线简单地锁边。

改好后穿上一看，觉得还不错。

墙上挂了一面镜子，江晞站过去，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曾经的短发经过两个月，长了大概两三厘米，横七竖八地支棱出去，不管梳了多少遍，还是显得乱糟糟的。叫她花十元钱去理发店修剪一下，她是舍不得的，江晞叹口气：什么时候能长长到能扎起来呢？

下巴和两颊瘦的很明显，因为肥胖模糊的五官逐渐清晰起来，水落石出一样，一双水润明亮的眼睛在镜子里看着照镜子的人。

从前她不爱照镜子，一个自我厌弃的人是不想看见自己的，偶尔从反光物中瞥见自己，那一双眼里的阴郁也只能让心情爬满更多的青苔。

镜子摔碎的声响在江晞脑子里炸开，眼前突然出现她阴郁扭曲、充满愤怒的脸，镜子的碎片洒了一地，像摊着肚子晒在沙滩的小银鱼，眼睛麻木呆滞。

脑中某根神经忽然被拉紧到快要不能承受的程度，江晞更加用力捶着自己的头，感到眼前的画面模糊、扭曲、变形。

镜子里忽然一闪而过一张脸，江晞吓得往后退，头重重磕在上铺的铁框架上。

再一看，镜子里还是自己的这张脸。

江晞的手指沿着额骨、眉骨、颧骨、下颌骨一路摸下去。

我就是我，就是眼前的这个我，那个一闪而过的脸只是自己的梦魇，对吗？

不知道为什么，自从从医院出来后，她脑海里总是闪过很多这样的碎片式的画面。

意识是对客观世界的主观反应，一切意识都直接或间接地产生于实践，这是课本里讲的内容。但是江晞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这些画面究竟和自己有什么关系。

那会是，原本世界里，江晞二十五六岁的脸吗？

江晞摸了摸后脑勺，除了那里有点疼，之前像是要崩断的那根神经好像压根就不存在一样，江晞甚至不知道它到底是在哪一个位置疼。

她整理好心情，走出宿舍。

今天是六一儿童节，江晞早饭只吃了一个馒头，剩下来的钱去小卖部买了几根棒棒糖。

一到教室，苏晴岚就给了她一个足足有脸那么大的彩虹棒棒糖，附赠一个甜甜的笑容。

江晞眼睛都亮了，“哇撒！太棒了！”

她把棒棒糖拿在手里，把自己买的棒棒糖送到苏晴岚面前，一大一小，江晞那个五毛钱的棒棒糖就显得有些寒酸了。

“儿童节快乐！永远做一个快乐的小孩！”

苏晴岚很珍惜地收下那个棒棒糖，眼神四处瞟了瞟，确定没人注意后，神秘兮兮地说，“我给你看一样东西。”

江晞看到苏晴岚书包里露出的黑色一角后，嘴巴张圆了，合都合不上。

苏晴岚连忙把书包拉上，“我们下课了去没人的地方拍照吧！”

江晞疯狂点头，嘴角上扬。

苏晴岚看到江晞的反应，心里很高兴，如果江晞只是淡淡点点头，或者说“这有什么”，苏晴岚觉得自己会委屈得不行。但是江晞不会，江晞就像个小太阳，总是积极乐观的，总是对一切事物保持着强烈的新鲜感和好奇心，不管她做什么，江晞总是会给她最及时的反馈。

这照相机艺术节的时候用过一次，但那时候江晞受伤在医院昏迷不醒，苏晴岚也没什么心情拍——她本来就是准备那几天和江晞到处拍照玩的。

今天六一儿童节，可以把上次的遗憾补上。

下了课，两个人用校服外套裹住相机，鬼鬼祟祟往楼下跑，刚好遇到顾谨正要下楼去充值一卡通。

顾谨盯着她们手里抱着的东西。

苏晴岚忽然拉了一把江晞，江晞接到暗示，神采飞扬地邀请顾谨，“你也一起去吧，我们去拍照。”

顾谨犹豫中看见江晞期待的眼神。

江晞一把拉住他胳膊，推着他往下走。

木香花缠绕着凉亭的柱子朝上攀爬，爬到顶后从凉亭上垂下来，白色的花，绿色的枝条，非常漂亮的景。

苏晴岚对着在空中摇摆的枝条拍了几张，回看发现都没对上焦。江晞从苏晴岚手里拿过相机，旋转旋钮到M档，调整了几个参数，又到设置里调整了对焦模式，咔嚓按下快门，把画面递过去给苏晴岚看。

画面干净、清晰，白色的木香花处于主体，后面绿色的背景虚化。

江晞拿过相机二话不说就开始倒腾时，苏晴岚心里其实很紧张，这相机价格不便宜，她爸爸又十分宝贵，如果弄坏了，她爸爸肯定会生气。但是良好的教养和朋友情谊让苏晴岚说不出提醒和制止的话。没想到江晞调了一下参数，照片质量一下子就上去。

苏晴岚又是惊讶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