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堂每天都有免费汤供应，番茄蛋花汤、紫菜蛋花汤、肥肉白菜汤......今天正好是江晞最喜欢的，鱼头豆腐白菜汤。

锃亮的大铁桶里，浓白鱼头汤的香气热腾腾地朝脸上扑来，江晞捞了满满一大碗料，又往喝水的窄口水杯灌满浓汤，在身后排队等着的人们鄙视目光中，怡然朝窗边走去。

鱼头煮的沥骨，只需要轻轻一嘬，挂在鱼刺的那点薄肉就卷进了舌尖。豆腐雪白，白菜梆子也雪白，一点翠绿的葱花浮着地点缀其间。

风从窗外吹进来，裹挟着泥土草木的馨香，她闭上眼睛深深吸了口气，极其满足的，埋着头吃汤里捞出来的菜。

等吃的差不多了，江晞拿着空出来的碗去添了三毛钱的米饭。

阿姨拿过她喝过汤的塑料圆碗，一边把米饭压了又压，一边问她，“又只打点饭呀！”

江晞笑笑，用没有受伤的右手把一卡通贴在刷卡机上。

刷卡机上显示余额：0.4。

阿姨按下确认键，那数字马上跳转为0.1.

江晞为阿姨给米饭给的扎实说了声谢谢，转过头，看见放着自己水杯的座位旁，赫然坐着顾谨和他们班其他的男生。

阳光正好穿过窗外的绿色枝叶，在桌上投下四边形的一片光，顾谨坐在那片温暖的阳光下，黑色的短发闪闪发亮。

她那张桌子就她一个人放着一个水杯，这种用餐高峰期，很快就会有人来拼桌。

只是没想到这一次居然会是顾谨。

江晞目光灼灼，朝着那光走过去。

她一看见顾谨，就非常开心，像有一万只扑棱蛾子在胸腔乱飞，然后看见了火光，控制不住想凑上去。这种反应好像刻在了骨子里，是一种近似本能的冲动。她模糊觉得和自己那一长段丢失的记忆有关，但任凭想的头痛欲裂，仍旧想不起来。

大家看见江晞在唯一空缺的那个位置坐下，有点诧异，看见她把水杯里装着的鱼汤倒进米饭里后，更是惊掉了下巴。

食堂里的免费汤，都是拿不要的边角料煮的，要么清汤寡水，要么飘着肥肉，很少人会吃。就算有人觉得味道还不错，但也只是舀上一碗，饭后喝上几口。但是江晞那碗颜色惨白的汤泡饭里一个菜也没有，也就是说她一顿饭就花了三毛钱。

江晞抬起头，其他人状若无事地移开目光。她不以为意，越过几个人的阻隔去瞧顾谨，看见他贴着头皮的乌黑的发茬，和圆圆的小巧的耳朵。

一个五官如此英气，气质如此清冷的人，耳廓居然那么小巧圆润，这让江晞顿生一种怜爱。

她的动作太过刻意，和顾谨一起吃饭的男生忍不住盯了她好几眼。

两拨人差不多同时吃完，同时去洗碗池洗碗。

她见顾谨身旁的人洗完离开，立刻像条泥鳅，捡着条缝就钻了进去。

“哈喽！”江晞打招呼，笑得露出一口细白牙齿。

被她抢了位置的女生恨恨看了她一眼，只好到别处去。

顾谨低头洗碗，没理她。

江晞努努嘴，低下头洗碗。

上个用水龙头的大概是个男生，把水龙头拧得特别紧。江晞左手伤还没好，只用一只右手，很是费力，背上都出了一身薄汗，水龙头还是纹丝不动，她只好用上左手。

拿橡皮筋缠在伤口的卫生纸很快被喷洒出来的水溅湿，脱落，露出那道红肿狰狞的伤口。

像一把猩红的长剑，刺着人的眼。

顾谨的碗看不出是什么材质，但似乎和旁人不同，他只用水冲一冲，很快就干净了，连洗洁精都没用。江晞洗着碗，眼睛却在看顾谨的手，只觉得像极了冰浸过、壁上挂着一层细水珠的骨瓷，看得入迷，任由哗啦啦的水冲刷着自己廉价的塑料杯碗。

身旁蓦然一空，顾谨拿着碗离开，江晞连忙举起湿淋淋的手挥着，“你走啦，再见。”

旁的男生嘻笑她，“你看人家顾谨理不理你？”

“他理不理我关我什么事？”江晞的伤口浸了水，又涨又疼，“那是他的自由。”

顾谨走了几步，忽然顿住脚步，转过身往回走。

江晞像是背后长了眼睛，转过头看他，眼睛清亮亮的，在问他怎么啦？

“你伤口化脓了，去医务室处理一下。否则会发炎。”

顾谨说这话时，语气也极为冷淡，垂着眸子，长而卷翘的睫毛像某种花卉蜷曲的细蕊。

他不曾看江晞一眼，说完扭头便走了。

江晞盯着自己的伤口看了半晌，好像确实是有点有点严重了。上辈子挨了打受了伤，好歹家里盐和酒精是管够的，江晞从小就学会用这两样东西给伤口消毒。

但是现在也没办法，她卡里就剩下了一毛钱，接下来几天怎么活下去都成问题，哪有心思考虑手上那点小伤。

江晞晚饭没吃，第二天早饭也没吃，饿得头晕眼花，还要跟在队伍里一边喊着中二至极的口号一边跑早操。

江晞倒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