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满姜汤的碗被叶梓使劲儿放在了陶成蹊手边的茶几上，发出“咣当”一声，被紧接着进来招呼陶成蹊去隔壁屋休息的外婆听个正着，外婆的手指隔空朝叶梓点了点，“你那么使劲儿干什么，跟碗有仇啊。”又转身朝着陶成蹊说：“那边的床我重新铺了一下，你一晚上没睡，赶紧去休息休息。”

“麻烦你了，外婆。”陶成蹊站起来跟着走了过去，“外婆，家里就你们三个人吗？那怎么还这么多房子？外婆...”

叶梓听着他一遍一遍的叫自己的外婆，气就不打一出来，最后只能是在他放在沙发上的羽绒服上狠狠的捶了两下，才算是暂时解气。

陶成蹊跟着老太太进了院子最角落的一个屋子，屋子里应该长时间没有人住过了，没有什么人气，但是却很干净。里面只简单的放了几件家具，一张双人床，一个应该是做的衣柜，还有一张写字台和一把椅子，除此之外，也就没什么了。

“这是我女儿，也就是叶梓她妈妈以前住的，结婚后每年她们一家回来，也就是在这住，不过也没回来几次，后来就是每年叶梓放暑假回来在这住。不过自从她爸妈离婚后，她也不在这儿住了，我就让她搬到我们屋旁边了。”

原来这里竟是小时候的叶梓住的地方...

“床单被褥都是刚才拿出来的，干净的，你将就歇歇，等中午饭好了叫你。”老太太替他关上门，离开了。

房间里很安静，陶成蹊坐在写字台前的椅子上，想象年幼的叶梓趴在这张桌子上写作业的情景。那时候的叶梓应该不会是那种太乖的小姑娘，肯定也想着上山爬树，下河摸鱼，然后又被叫回来，按在桌子旁写暑假作业，遇到难题的时候，摇头晃脑，侧边的羊角辫就跟着一起晃。

起身的时候，陶成蹊不小心踢到写字台下面的一个纸箱，纸箱里的东西装的很满，这一踢就有东西不小心掉下来。他蹲下捡起的时候，才发现是一个相框。

相框里是一家三口，照片应该是在冬天拍的。中间的小女孩能隐隐约约看出来叶梓的影子，那时候应该只有十二、三岁，穿着一件红色的小棉袄。旁边穿着大衣的是年轻时的李秀英，那另一边的应该就是叶梓的爸爸了。

只不过照片里的三个人没有一个人是笑着的，似乎这照片是谁逼着他们拍的一样，连中间的叶梓，也是眉头紧锁，有一种不属于这个年龄孩子的惆怅。

陶成蹊一点一点擦掉相框上的灰尘，手指放在中间小姑娘的眉头上，似乎想替她抹平眉间的一丝忧愁。

“咚咚咚”，床头的窗户装着的是磨砂玻璃，靠近院子，这会儿却出现一个窈窕纤细的身影，在窗户上敲了几下。

“哎，你老老实实睡觉，别动里面的东西啊。”叶梓的声音透过模糊的窗户，传了进来。

陶成蹊走过去在床上躺下，手里还拿着那个木质的相框。

“什么不能动？”

叶梓有些急，“什么也不能动！”

陶成蹊的手指还在照片里小姑娘的眉间一下一下的搓着，“哦，那已经晚了，刚才有个东西从写字台下面的箱子里掉出来，已经被我捡起来了。”

“是什么？”

“是一个相框，里面有个小姑娘...但是她似乎不太高兴...她那么小，有什么事能让她不高兴呢？”陶成蹊轻声问，却不知道是在问窗外的人，还是问自己。

外面没人回答，就在陶成蹊准备起身看看那个身影还在不在窗前的时候，窗外的人开口了。

“能让她不高兴的事很多啊，比如，为什么从她有记忆以来，爸爸妈妈就在不停的吵架？为什么奶奶只喜欢叔叔家的弟弟，连过年给弟弟红包都要偷偷的给？为什么连生她的妈妈有时候都要说，要是她是男孩儿就好了?为什么他们吵到最后都要说，要不是因为这个孩子，早离婚了...”

外面的叶梓冷笑一声，“离啊，谁也没非逼着他们在一块儿，为什么把责任都推到小孩子身上？”

陶成蹊推开窗户，却只看到叶梓匆忙离开的背影，和丢给他的一句“再乱翻东西就把你赶出去。”

直到叶梓重新钻进屋子，陶成蹊才又重新关上窗户，躺回了床上。

最近几天早晚堵赵钰，昨天晚上又熬了一夜，陶成蹊已经很累了，但他看着照片上皱着眉的小姑娘还是很久都没有睡着。

叶梓回到屋里之后，外公已经坐的有些斜了，她把外公扶着躺在了沙发上，又替他脱了鞋，便乖乖的坐在沙发的另一边。印象中小时候总是把自己扛在肩上，漫山遍野的摘野果子的人，现在真的成了一个头发胡子都花白的老头儿。

陶成蹊说的那张照片她记得，那是自己刚上初中的那个冬天，过年的时候拍的。外婆家有这样的习惯，每年过年的时候都要拍全家福。

那时候，妈妈不愿意带着自己跟爸爸回奶奶家，爸爸虽然还是来了外婆家，但那几天都是冷着脸的，连拍照的时候都是。

至于自己，跟他们在一起的时候，好像就没有开心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