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衣衫褴褛，勒马立与莽原之上。

不多一会儿，一快马朝他疾驰而来，到了跟前，马背上黑衣劲装的男子矫健翻身下来，双手恭敬递过来一物，“红姐密信于燕公子！”

燕澈伸手接了东西，黑衣男子便又翻上马背，催马离去了。

京都繁华不同于渭南，渭南精而雅，这里则处处彰显着盛大和热闹。

近日，坊间的百姓上街，总能碰到不少服饰各异的外邦人士，若初来乍到的免不了好奇打探一番，答，“一年一度的朝贡！”

祥云客栈，燕路恪转弄着拇指上的青铜扳指，斜脸垂眸问下首，“小王爷可到京都？”

下属回，“各个城门均有探子把守，未见小王爷踪影！”

张老道称这位燕地王爷为毒蛇，虽说是他自己私底下叫着的，但却应景的很，这位王爷身高八尺却身骨盈弱，虽不是女子那般弱柳扶风，但看起来也跟支塘里荡着的芦苇似的，再加上吊眼竖瞳的，跟条立起来的蛇差不多。

探子找不找得到的没那么打紧，他这个侄子，从小在家里就是个不省心的，八岁跟着张真人偷跑出来，要是个没心思的，早就要么死，要么滚回家了。

燕澈看了看手里的信，楔封上烫着云水纹的标记。

他之前托这位故交姐姐查件事情，没想到这么快便有了消息。

他看过信，嘴角一闪而过的那一丝轻蔑，以及眸中难以掩盖的寒意，是高高在上的王者姿态。

昭南公主入京之事，最沸腾喧嚣的不是朝臣，反而是京城的百姓。

茶馆里说书的这些天来，已经把公主男宠的各色戏文说了不下百遍。富贵人家的小家碧玉，盼着从入京的车架上，瞧一眼那妖孽祸乱的男人是什么模样，门庭贵女们，也私下想着效法昭南公主一二，不唯夫君，不事婆母，何等逍遥自在的日子！

燕澈早了几日便到了京城，一眼便看见城门楼下边那几个燕人打扮的汉子，想是他那好叔叔放在这儿“接”他的吧，只可惜这些人的眼睛仿佛是个摆设。

他这些年都生活在大禹，服饰装扮全没一点燕人的影子，再加上穿的实在过于寒酸，也难怪那几人看也没看他一眼。

燕澈就这样牵着马，大摇大摆从他们眼前过去。

燕路恪是北燕王的弟弟，燕澈的亲叔叔，他平日不仅是个貌似闲散的王爷，更是个精明无比的商人。

燕澈一开始也不明白，往年来大禹送贡品这等吃力不讨好的事儿，他都躲得远远的，怎么这次，倒是亲自来了？直到看了红杏儿的信，……，哼，他这个叔叔，打的一手好算盘啊！

只是，现在的大禹早已不复从前，此刻跟大禹攀亲，是不是打错算盘了！

……

不过这大禹皇室，现在在位的皇帝不过十岁，自然没什么子嗣可言，死了的宗皇帝，子嗣不丰，只有一子一女，现在又是那个无儿无女的太后把持着朝政，宗皇帝的这个女儿，恐怕是这普天之下最烫手的山芋，除非是个不怕死的，否则，没人敢娶……

再说其他的王爷们，倒是有不少个郡主，只是这些个王爷们如今基本都赋闲在家，朝中无一砖一瓦的势力，攀亲何用？

……

燕澈牵着马，边走边盘算，抬眼就看见街旁一扇窗户外边，悬挂着燕地特制马鬃毯，细一看，右下角缺了一块！

“哼，好叔叔，原来在这儿！”

又往这店门口一看，“嗬，祥云客栈……”，这下嘴角的奸笑藏也藏不住了！

祥云客栈，是红姐的地盘，他怎么说也在红姐那儿做了半年的教头，想来不少兄弟还是认得他的，这可不就太好了吗！

车架至陵秀门，侍卫递了名帖过去，李嬷嬷在帘子外说，“公主，到陵秀门了！”

青葱玉指撩起帘子一角，待看到青砖城门上那几个字，脑子里的回忆便铺天盖地而来……

昭南沉心放下帘子，也将泛滥而起的儿时温情一并掩盖了下去。

这次等着她的，不是血雨腥风，也是权谋诡计。

燕澈在祥云客栈住了几日，发觉他那位好叔叔，完全没发觉店里伙计们暗递眼色的事儿，一脚踩着凳子坐在当厅，大摇大摆地喝酒。

燕路恪这天要进宫，穿戴了王族仪仪制，身后两个随从的护卫，出现在二楼廊道。

燕澈还是拉了拉帽子，稍微遮了下脸。

待身边脚步声渐远，招呼了一旁的跑堂过来，跑堂的这两天已经清楚他的身份，知道是他们帮派里曾任过教头的，见他一个眼色便过来，燕澈低声问道，“刚出去的那位，今日可是有事儿？”

小二凑过来，耳语说，“进宫了”。

“确定？”

“当然确定，咱们这儿打探的消息，一五一十都要传回乐州，哪敢有半分疏忽！”

“可知他进宫何事？”

“只说是单独请见的，至于何事，咱们暂未探听得到。”

燕澈点头示意他没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