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平郡渔阳县紧挨着京畿。

安平山岭弯弯曲曲成了两个地区的交界地标。

在一个山沟里，有几户人家。

这里已经不能叫做村子了，因为田少地薄，很少有人在此讨生活。

不过这里依然有个名字，叫桥头，因出山的路口有一座石桥而得名。

山窝窝里的几户人家住的很分散，但俱都是泥胚草棚，寒酸贫穷的很。

在山沟的最西侧，有一座不大的茅草房，门前就是稀稀疏疏的几亩薄田。

一个农家老汉挑着一担水，从五里地之外的山泉处走回来。

粗布的短衣衫在两个肩膀上缝了两块大补丁，赤脚穿着草鞋。

他的背有点微微的佝偻，脸上是被阳光晒成的微黑的古铜色。

额头上四五道深深的皱纹，似被艰苦的岁月刻刀刻上去一样。

清瘦的面颊上却很干净，没有乱糟糟的胡须。

一方巾布包裹住稀疏的发髻，一双眼睛有些浑浊不堪，没有一点精神色彩。

走到自家的茅草房门前，将水桶里的水倒入一个自制的大木桶里。

他用袖子擦了擦脸上的汗珠，抬头看了看太阳的位置，便坐在门前的石凳上歇息。

忽然他神情一动，惊骇的回身望去。

就见自家的茅草房里走出来一个人。

玄衣快靴，腰束革带，腰畔悬着一把古朴的宝剑。

头上戴着一顶宽沿的竹笠，根本无法瞧清楚来人的脸部。

老汉吓得战战兢兢的站不起来了，声音颤抖的说道：

“好汉爷，老朽穷的连老鼠都不来，实在没啥招待您的。

这里叫桥头，渔阳县有名的穷山沟，从没有人来这里停驻。”

听了他的话，却不料竹笠人淡然一笑：

“无妨，我不是路过，而是专程而来。

想请老先生给我家主人瞧瞧病。”

老汉吃惊的看着竹笠人，慌张的摆着双手：

“好汉爷，您认错人了吧，我就是一个土埋半截子的庄稼人，哪里会看病。

要是会看病，我就早就离开这里进城享福去了。”

“老先生谦虚了。

我家主人得了久治不愈的心病。

只有老先生出手才能解了心疾。”

老汉用脏手擦了擦浑浊的眼睛，愁眉苦脸道：

“好汉爷，你就饶了我这个苦命的庄稼人吧。

您这个玩笑开大了，老汉我命薄，可担不起这个玩笑。”

竹笠人轻快的说道：

“命不命薄的我不知道，我只知道老先生早年间有个响亮王朝的名字。

御医圣手温良之。”

阳光照在竹笠人身上，那身玄衣竟无风自动。

老汉脸上的苦涩笑容慢慢的退去，眼睛里的浑浊也渐渐隐去，露出一缕精湛的光彩。

微微佝偻的脊背挺了起来，身上竟有不弱的凌人气势。

只眨眼间老汉像换了一个人似的。

“阁下何人，可否见告？”

竹笠人闻言，摘下竹笠，阳光下一张刚毅硬朗的脸庞。

粗眉短虬，自带一股上位者的威严。

他将竹笠放到石桌上，在另一个石凳上坐下来，坦然的迎着老汉的目光。

“监察公署，郑烈。”

老汉的眼瞳就是一缩，再次苦笑起来：

“郑首光临，我没有感到蓬荜生辉，倒是感觉到阴风阵阵。”

郑烈刚毅的脸上浮现出一抹笑容：

“郑某吃公署的饭，难免让人误解。

温御医应该知道郑某的为人。

二十多年前，我接到了密令，让我秘密调查当年先王的死因和前后过程。

温御医好生了得，你让我找了二十多年。”

“郑首此来是抓我归案的？”

郑烈点点头，而后又摇摇头。

“我家主人说，他只想知道当年发生了什么。

至于你的去留，让我便宜行事，就是说看我的心情。”

郑烈这次笑得很深沉。

温良之盯着他的眼睛，仿佛想看清楚他说的是真是假。

良久他嘘出一口气，脊背又开始微微佝偻起来，就像背负着一座大山。

他苦笑一下道：

“山村陋舍，也没有茶水招待郑首，温某实在汗颜。”

“无妨，聊聊天不是很好么。”

“是啊，已经有多年没有人跟我聊天了。

都不知道从何说起。”

“随便，温兄想起什么就说什么吧。”

温良之很动容，显然郑烈的一句温兄敲开了他紧闭的心窗。

……

去往京都的大路上，正行进着望不到尽头的大军。

车辚辚马萧萧，铠甲鲜亮，军旗猎猎，班师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