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瑶是被冷醒的，还未睁开眼睛，鼻端就闻到一股烧纸钱香烛的味道。睁开眼却什么也看不到，意识完全清醒后，才发觉原来自己的脸上覆了一块布。待伸手揭开，听到一阵哭声传来。

“姑娘，你为什么要自杀？你不是常说好死不如赖活吗？”

自杀？她不是被车撞死的吗？

醒来前的记忆仍清晰无比，她是被一辆闯红灯的黑色轿车撞死的，临死前那一身酒气的司机，还踉踉跄跄走到她面前看了她一眼，然后一脚把她踢到路边的草丛后，驾车扬长而去。

不对，还有另外一个记忆。

记忆里，她是大越国兴盛伯府家长房三女，名叫崔如灵。是外室生，被抱回伯府抚养的庶女，一向不受嫡母待见。因着祖父坚持，而硬逼着嫡母养在自己的名下，连带嫡姐们也厌她入骨。

至于自杀而死，事实也不是这么简单。

丰乐候上门求亲，她不愿嫁，嫡母软禁她在屋里。前天一个淫贼半夜摸进她屋里企图沾污她的清白，她不从反抗被扼死。至于醒来后，为什么成了自缢而死，当然是有人伪造了现场。至于是谁？她记得她死前最后一刻，听见嫡姐的声音说：“处理得干净点，别连累我。”

看来她是穿越了。啧啧，穿也穿个命运好点的嘛。穿成这样，真是不想活了。

耳边再次传来哭声：“姑娘，你说丰乐候不是好人，你嫁过去会死的，所以你坚决不嫁。既然你不想死，又为什么自个儿寻了死路呢？呜呜呜。”

“所以说姑娘真是蠢，横竖都是死，倒不如嫁过去看看，丰乐候虽说命硬克死了三任夫人，说不得，姑娘的命更硬，嫁过去也能活下来呢？”另外一个女子的声音不带情感地传来，没有半分悲意。

“采玉，你莫要这样说，姑娘若是命硬也不会这样就死了。”另一个脆生生的声音说道。

姑娘自杀她是第一个发现的，这边听到板凳落地声，那边冲进去人就救不回来了，这哪是命硬阿。

“我说错了吗？就算嫁过去死了，好歹还能入丰乐候府的祖坟。现在倒好，大老爷发话了，未嫁的姑娘早夭是不能进祖坟的。”采玉说道。

“姑娘是被二姑娘逼死的。”那个一直在哭的女子嚷道。

屋里静了一静，片刻后采玉一巴掴在说话女子的脸上：“春草，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想害死我们吗？”

“我是听姑娘说的。”春草哭道。

采玉脸色铁青，一把箝着春草的手问道：“姑娘还跟你说了什么？”

“她说二姑娘太狠毒了。我问她发生什么事，她却不肯说。”春草摇头道。

采玉盯着她的脸看了半晌：“这些话你给我烂在心里，就是到死也不要说出一个字。如果你不想害死我和翠柳的话。”

翠柳点头：“春草，你这些无根无据的话真真不能乱说。姑娘是自缢而死的，二姑娘自姑娘软禁后就没有进来过这院子，你说二姑娘害死四姑娘，这不是胡乱构陷吗？让大老爷知道了还不得打死你阿。”

春草被唬得一时住了嘴，看看翠柳又看看采玉，慢慢低下头，泪水嘀嘀哒哒碎落在地板上。

采玉看了她半晌，用手指戳她的额头：“虽说你是跟着姑娘进府的，可姑娘待你比我和翠柳都不如，她死了也值得你哭成这样？”

春草鼻一酸，泪水再次**而下。

她是大老爷还未把姑娘抱进府前，买来服侍大姑娘的。那时候的大姑娘还是个襁褓中的婴儿，裹着厚厚的包裹，粉雕玉琢的，她摸她的小脸，她会朝她笑，张着小嘴朝她发出牙牙的声音。她第一眼就爱上了这个小主子。

半个月后跟着她进了伯府。大夫人不喜姑娘，连带着也不喜她。进府后，她被贬去做粗洗的活，她也没有怨言，只要能看着姑娘平安长大就好，结果却连这个愿望都不能实现。

屋顶上一个男子坐在瓦面上，听着屋里的对话，眼眸里闪过一抹冰寒，双手紧紧握成拳头。

上一世的这个时候，他还未曾认识她。认识她的时候，他落泊潦倒，醉卧长街。若不是她出现在他的身边，助他戒毒，鼓励他振作，也不会有后来风光凯旋的他。

就在他准备接受封赏的前一天，一支从己方射出的冷箭夺去了他的生命，他在无尽的思念与遗憾中闭上了双眼。

重新睁开眼睛，他回到了过去。他以为是上天给的厚赐，让他把前生未尽的遗憾一一弥补。

却不料，还未来得及好好开始的这一生，却迎来了她死亡的消息。

他想不明白，明明上一世，直到三年后他死，她都还活着。怎么重活一生，连上一世相遇的时间都还未到，她就死了呢？

他从瓦片的罅隙朝下看去，看着灵床上寿布盖着的躯体，泪雾渐渐模糊了视线。

“如灵，我不会让你孤单。待我大仇得报，必去你坟前陪你看日升日落，草长莺飞。而现在我会让崔三姑娘，垫你的棺材底，你要怎么报复蹉磨她，都随你的意。”他在心里默默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