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时瑾并没有发朋友圈的习惯，点进头像后一片空白，不像扶乐三五不时就分享一些乱七八糟的生活片段。

没想到居然会看。

扶乐不知为何有些不好意思，不等他细细琢磨这种情绪，刷新后的界面又跳出提示。

「叶给你点了一个赞。」

「叶给你点了一个赞。」

……

一连跳了四条，扶乐内心充满惶恐，一边怀疑对方是被盗号了，一边默默继续下拉刷新。

没有了。

看内容都是最近发的，叶时瑾估计是按时间顺序往下拉，随手都点了。

他松了口气，在心里嘲笑自己：干嘛，你还以为人家会翻到头给你全部点一遍赞？赛博时代的点赞之交都没有这么真情实感的。

那之后扶乐就再没和叶时瑾说过话，只偶尔看见对方的点赞，基本出现在上午。

大概是一周内的某一天上午会突然跳出几个来。

有点像丢出去一个漂流瓶，你知道对方会看到，却不知道他会在什么时候看到，也不知道他看到后什么时候给出回应。

奇妙的，又有点让人安心的关系。

不过扶乐也没有因此改变自己的习惯，还是想发就发，不想发就空着，偶尔还会转自己带飞赵卓然和许向歌的游戏战绩上去。

转眼已是秋天，悬铃木——一般叫法国梧桐——成熟的球果藏在转黄的树叶间，沉甸甸挂了一树，风大一点就会噼里啪啦摔得肝脑涂地。扶乐绕过地上那一滩，推门进店，朝坐在收银台后面的中年人笑了笑：“钟老板，要一份青菜肉丝蛋黄粥。”

他刚作为副手协助完一台手术。说是协助，其实多是观摩和学习。那个病人前几天转院过来，高血压二级并重度糖尿病，好几个科室共同会诊才定下手术方案，清腹腔脓液时差点熏吐边上的护士。

大家纷纷表示今天晚饭就算了，扶乐倒没怎么受到影响，收完尾就匆匆跑出来觅食。

“扶医生来吃夜宵啊。”正在看手机视频的钟老板抬头，面露惊喜，连忙摸出边上的点菜单站起来，边写边同他寒暄。

扶乐摇头：“今天忙，还没来得及吃晚饭。”说完，他对着钟老板身后的菜单张望一番，“还要一个梅菜扣肉饼，一个茶叶蛋。”

“行。”

现在正是晚上八点多，正常人晚饭太迟，夜宵嫌早，整个粥铺里头空荡荡的，只有扶乐一个客人。钟老板唰唰写到“蛋黄粥”的“粥”字突然一顿，“哎，扶医生，你是不是又给我介绍了客人？”

扶乐呆了呆，他确实偶尔会和需要的病人提一提，但不想被当作打广告，只聊到才会说一嘴，最近……他迟疑：“不太记得了。”

“之前有个外卖小哥从我这拿了粥去送，第二次来说那开门拿外卖的姑娘俊得嘞，就是太高了。”钟老板啧道，突然对他挤了挤眼，“我瞧了瞧，同一个地址，第一次可是扶医生你点的单啊。”

“我点的？”扶乐刚要摇头说不可能，自己交际圈的女性除了护士小姐就是同科室的医生前辈，但也都没熟稔到能去别人家……呃。

他想到了一个人。

如果是那个人的话，确实是个“姑娘”，他也确实帮着点过一次单。所以扶乐犹豫着点点头，“算是我介绍的吧。”

钟老板写完单子，把最外面那张扯下来，一面往厨房走，一面大着嗓门打趣：“女朋友？未来时还是进行时？”

平时来这店里的有好些学生伢子，叫他明明没学过几句洋文也自然地用起了这些“黑话”。

扶乐哭笑不得：“都不是，就是，”他顿了顿，在“病人”、“认识的人”等等跳进脑中的名词中选择了，“一个朋友。”

“可以发展发展嘛，女性朋友更进一步，不就成了女朋友？”钟老板进去厨房，开水龙头洗手。

为了让客人吃得安心，整个厨房全用玻璃隔断，只留出一扇上菜的小窗，外面看从砧板炉灶到水槽冰箱一览无余，右手边的台子上摆了各种各样的小菜和装卤味的铁锅。他从台边铁锅里捞出一颗茶叶蛋，用塑料袋装了递给扶乐，“扶医生现在还是单身吧？”

扶乐含糊的：“不着急，看缘分……？”

不过他和叶时瑾怎么想都没可能吧——醒醒，为什么被带过去了！

……就是对方居然真的有看他发过去的推荐，还认真回购了，叫他欣慰当中又有点受宠若惊。

奇怪，明明对方细究言行也没有那么拒人于千里之外，为什么他老是生出这种情绪？

他碰了下那颗茶叶蛋，发现温度尚能忍受就把它整个握进了手心。蛋壳微弱的嘎吱声中，他踌躇片刻，问，“他……经常点你们家？”

钟老板没听清，在另一头大声问：“什么？”

“没什么！”扶乐大声回答，捏着茶叶蛋寻了个座坐下了。

坐下后，他发了会愣，慢吞吞从兜里掏出手机，点开。

「20:4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