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王府·上房院

谢氏连哭都不肯再哭了。

她已经被关了好多天。

昭王怕王府中有章太后安排的眼线，不敢懈怠半刻，是真把她扔进柴房里关起来的。

这些年谢氏养尊处优，又何曾吃过这样的苦。

不过短短几日光景，她人瘦了好几圈儿，如今又得知家里没了人，家也被抄了，至于她自己——

谢氏面色平静，冷眼去看罗汉床上的昭王。

昭王也在看她，良久，低声道：“你这样安安静静的时候，倒真的很像你姐姐。”

谢氏眼中忿恨一闪而过：“如今只有咱们两个人，王爷这话，是打算说给谁听的呢？”

她忽而笑了：“我是不能回太康郡去看一看的。再过半个时辰，就会有官差上门，押送我去同我的族人汇合了。

其实到了如今这地步，我反而不怪王爷。

你虽然本就是凉薄之人，生来无情，但是归根结底，也是我自己愿意的。

我若不与你说，私下处置此事，也能做到万无一失。

说给了你知道，你有你的筹谋，而我……”

谢氏声音顿了顿：“我无非是想陪着你赌这一把。将来你能成事，我也能与你一道站在无人之巅。只能说，我没有那个命数罢了。”

昭王拧眉：“你到底想说什么？”

谢氏啧声：“我就要走了，好歹夫妻一场，王爷连一句软话也不肯说，说你无情，你又有什么好不高兴的呢？”

她翻了眼皮斜扫过去，哪有半分温情：“不过也不重要，反正嫁你这么多年，我也从来没有爱过你。

你心里装的全是大业，而我要的也不过荣华富贵，权势名利。

我与王爷，各取所需罢了。”

“你既然都知道——”

“所以你为什么要说那样的话来恶心我？”

谢氏眼中生出浓郁化不开的厌恶来：“是真的很让人恶心的。”

照完面色骤然一变：“谢氏！”

谢氏已经自顾自的站起身来，往堂中走，脚步顿住后，盈盈拜一礼：“我祝王爷你前程似锦，终有一日得偿所愿——您最好是能走到那一天！”

她分明不过是讥讽。

因这些年来，昭王所谋，无一能成。

太康谢氏嫡支看在她的份儿上没有追究当年事，却也实实在在是跟昭王府断了往来。

而章太后尽管这次给足了昭王府脸面，实则如何，他和谢氏，都明白。

昭王咬牙切齿的看着谢氏拂袖而去，眼下阴翳一片。

·

谢氏被押送出京也不过是一个时辰后的事。

从前风光无限的昭王妃，在金陵百姓的围观下，布裙荆钗，带着镣铐，狼狈不堪的离开了盛京。

茶馆二楼的雅间，窗户支开了大半，霍明珠就趴在窗户边上，看的那叫一个痛快。

等谢氏消失在她的视线中，她才吭吭哧哧回到圆桌旁去。

霍明意给她倒了杯茶水：“看把你给激动的，不是早就知道她会是这样的下场了吗？”

“那也痛快！”

霍明珠哼了声，去看傅清宁：“让你看你也不看，这样的人，包藏祸心，亏她还是做过王妃的人，那样的尊贵体面，全让她自己给作践了！”

傅清宁笑笑，抬手吃了口茶：“有什么好看的？她一辈子也跟咱们见不着面儿了，往后是死是活，跟咱们也没有半点关系。”

霍明意闻言也笑：“我娘跟我念叨了这些天，让我不错眼的看着你，就怕你是面上强装镇定，不想让我们忧心，所以强颜欢笑，要是听了这话，她总该彻底放心。”

傅清宁其实是知道的。

虽然长辈们都不提，可她就是知道。

今儿往绿微堂里送个汤，明儿送一块儿料子，变着法的弄了稀罕物件往她跟前送，是想让她高兴点，也忘了那些不愉快的事。

她心下感动，不挂在嘴上罢了。

霍明珠偏不爱听这些，于是打岔：“阿兄陪着你又从武行挑人，选了那么多，你怎么一个都没要？”

“这事儿要看眼缘的，没有合适的，以后再说吧。”

霍明珠撇撇嘴：“你是怕黛青心里别扭吧？”

傅清宁没吭声。

“其实这有什么啊？”霍明珠面前茶杯里的茶水下去大半，她耸了耸肩，“在这件事情上，我其实是赞成祖母的。”

之前章老夫人说过，换个人，以后就不叫黛青跟着保护了。

这件事情看似黛青无错，也的确是因她母亲病倒才告的假，而且傅清宁点头答应了。

可事情发生了，她一个月拿五两银子，用老太太的话说，她走到哪儿，也拿不到这么多月钱。

既给了她这样多，只要傅清宁出门，她当然就应该寸步不离的守着。

莫说是她娘病重，便是家里死了人，也不该开口去告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