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清早，林循志窝在林世隐怀里，瞪大了眼看着天花板。上面净是宣纸，这纸本是装饰用的，蘸了浆糊粘在房梁上，好遮住那黑漆漆的屋顶。

可现在一点也不好看，纸受了潮，再经风那么一吹，日子久了，便碎成小片飘落下来，有的还不愿意落地，一溜溜儿地垂在那里，上头还敷着几缕破蜘蛛网。

“林志！起没！林志！”突然有人在窗外喊了几声。

林循志立马来了精神，一下子从被窝里蹦了出来，慌里慌张套上衣服，半提拉着球鞋就跑了出去。

“上哪去！吃饭啦！”施玉儿在灶火喊到。

林循志没说话，一边跑着，一边提着裤子。到了房后，一个瘦高的男子抱着个牛奶纸箱正在这儿等。

“白帆叔，快叫我瞅瞅！”林循志出溜过去，踮起脚尖扒拉着箱子。

男子得意的笑着，蹲下来轻轻打开了箱子。里面有三只黑油油的野鸭崽儿，它们紧贴在一起挤到一个角落里，好奇的眼光里带着几分惊惧，时不时发出几声稚嫩的“嘎嘎”声。

林循志高兴得合不拢嘴，用食指点了点其中一只的小脑袋，结果在鸭群中引起了一阵小骚乱。

“搁哪儿擦一道子？”白帆捏着林循志的胳膊问到。

“陈东辉那个赖熊弄嘞。”

“球了，整他蛮。”白帆嘿嘿笑着。

林循志还在摆弄着鸭崽儿，“吃恁胖，整不过。”

这会儿，陈东辉那胖大的形象浮现在白帆脑中，他寻思，这个头在同龄人中确实不好缠，不知道这货成天吃的啥能长恁大。

“你跟住我学功夫就能打过他。”

林循志呲楞把头扭了过来，“真嘞？你教我？”

“坑你两块儿肉吃？”

林循志乐了，电视上，那号会功夫的人一个打十个，威风凛凛！他瞬间构思出一幅把陈东辉踩在脚下的画面。

“嘿嘿，叫我学会，一天打他三顿！”

“那不中，学功夫只能保护自己，不能欺负旁人。”

林循志撅了撅嘴。

“晌午些儿，吃完饭来找我。”白帆撂下这句话就回家了。

等林循志抱着箱子到家时，林世隐已经起床了，他往箱子里瞅着，“你白帆叔给哩？”

“嗯。他还说后半儿教我功夫嘞。”林循志露出得意的神情——他之前可听过白帆的故事。

林世隐小时候和白帆住在平原上的同一个庄，一年夏天，庄上来了个和尚，住了几天后决定不走了。

有天中午，一群娃子们搁潎坑里洗澡，和尚突然走过来，指着白帆说要教他武功，其他人也慌忙爬到岸边。男娃嘛，提到武功，哪个不想学？可是和尚只愿教白帆一个人。

那天起，和尚教了他三套龙尊拳，其他人也常来偷学，尽管学到不少招式，但远没有白帆学得精。

一年后，和尚背着行囊离开了。跟他来时一样，没有原因，也没留下一句话。

后来，他们一块来铜矿镇工作。

有次白帆去参加宴席，席上有人碎嘴子磕碜他，嘲笑他外地人怎么怎么地。

白帆起初忍着，想住是别人的席会，再怎么说不能砸人家的场子。谁知道那人看白帆不吭气儿，以为是个好欺负的主，同桌的人也有几个跟着起哄。

最后白帆憋不住了，一巴掌把面前的瓷盘子拍个粉碎，那群人当即老实了，闷鳖似的一声不吭，见他那幅怒目横眉的架势也怂了半截。

白帆没多说，拔起脚就离开了，路上才发现手腕往下淌血，到诊所一看，说是因盘子碎片飞溅所划伤，连手筋都伤住了。

从那以后，白帆的右手就使不出全力了，挖矿石推矿车这些体力活干久了也费劲，所以矿上后来把他调到了采石场搞爆破。

林循志常看些武打片，但更喜欢奥特曼打怪兽，有段时间，林世隐从好友那里借来了vcd，还专门去县里给他买了套碟子，他一放学就麻溜窜回来看。

里头的台词他都背得滚瓜烂熟，也不知道放了多少遍，等vcd还回去的时候，碟子已经花了。

他幻想自己能做个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大侠，或是像奥特曼一样有强大力量的超人。想到这，他真希望能够狠狠揍陈东辉一顿，还有那可恶的班主任。

可整整一上午，一直吸引他的还是箱子里的三只小鸭崽，它们也混熟了似的，不再挤成堆，零零散散地在这不大的空间里玩着自己的。

林循志找出一只空罐头瓶子，去草丛捉了不少虫子。投进箱子里，三个小家伙抢着吃，还发出兴奋的叫声。

吃罢午饭，他便急忙去了白帆家。其实就算不是学功夫，他也乐意往人家屋里跑，因为白帆和媳妇都对他好，有好吃的、好玩的也不吝啬给他，而且，他们家总是有股中药的清香。

白帆的媳妇叫王优雅，她颇为稀罕这小子，每次林循志从他们家门口经过时，被她逮到总要逗弄一番。

一瞅见林循志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