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会一进门，见刘熙蹲在炕边烧炭，一边双手沾满炭灰。

“主事，这太平要术，我放这了。”钟会将手里几卷写满字的纸放在炕上，后走到外边烧热水，给刘熙备了擦手的布。

刘熙听到他的话点了点头，应了一声，继续手里的活。

两人到邺村的时候，已是黄昏时刻，因着天冷暗得快，再加宵禁，刘熙让钟会赶天黑去换点炭柴烛火回来。

等炕热起来，刘熙才起身接过钟会热过的抹布擦了擦手。

她坐在炕上，拿起旁边的太平要术，刚要开始看，见钟会坐在一旁的凳子上喝水。

天完全黑了下来，几盏烛光闪烁不停，刘熙头一回发现钟会嘴唇跟涂了裸色口红一样，这别说，还挺显气色。

感受到刘熙视线，钟会起身，手持灯盏，坐到她身边，淡淡道，“屋里昏暗，主事若要看，这样亮一些，不会伤着眼睛。”

想到自己刚刚还在研究他的口红色号，人家却以为你嫌光线暗，给你盏灯，刘熙内心哭笑不得，表示想掩面。

“也好，不如一起看吧，太平要术我之前看过几个片段，倒是跟之前太学里所述别无二致。”刘熙盯着钟会的脸试探道。

记忆里张角三兄弟是洛阳众多太学生之一，里面的老师又多是朝廷命官，这些官员大多都是党锢之祸保存下来的人。

其中刘熙的便宜爹刘焉就是太学的校长之一。

张角的太平要术实际上是朝廷改良一党的著作，只不过是张角几人整合好，本只打算单纯游街宣告，但本地的一些豪强居然资助了兵器。

可想而知，不怪乎皇帝会摆烂，豪强都不想承认帝国的统治，都想围地自给自足。

她不过是写了几篇更露骨更突出这群豪强肮脏的一面，刘焉就顶不住那些压力，只得把她遣到益州，远离朝廷纷争，省的她被乱拳打死。

“会记得主事也曾是太学生，这黄巾的事，又何必去深究。”钟会望进刘熙的眼睛，直言道。

见钟会目光灼灼，刘熙垂眸看向他手里的灯盏，冶红的唇瓣紧闭，手正轻轻的摩挲着纸张。

钟会这么直接，刘熙倒是挺意外。

但她能感受到记忆里的刘熙对太学生游行被镇压的愤怒，对被利用的农民的同情，对钟会这种事不关己的无奈。

这些记忆和情绪让她呼吸变得急促起来。

刘熙闭上双眼，等待情绪平静下来，她已经分不清这是她自己想说的还是记忆里的刘熙想说的，只听自己开口说道，

“我只恨自己不能留下来多帮他们一些，多教他们一些。”

冬夜并非一贯地寂静，寒风凛冽，依稀能听到风渗进屋内的萧肃声。

炕上的暖意，未能让人思及所谓的太平，反倒令人惊惧突然的爆裂。

钟会眼神不再凌厉，只是扯了扯嘴角，嘲讽道，“怪乎主事做书反驳‘天不变，道亦不变’，可天地阴阳尚且相互逆转，主事之后，不照样还是回到从前。”

刘熙举起手中的太平经朝钟会晃了晃，并不在意他言语里的讽刺，淡然笑道，

“既然天畏道，我自然要把这个道讲的更明白些，断不能如高祖那般忘了本，事成只为私户计，上梁不正下梁歪，便是圣人也回天无力。”

她顿了顿，继续道，“况且，去益州之前，我不过著了百姓的监察与反意有理一文，竟能让他们如此恨我，可见是说到点上了。”

——

见钟会准备打地铺，刘熙不允，让他一起睡炕上。

好在炕比较大，睡两人是绰绰有余的。

钟会眉头紧皱，一脸为难，并没有动作。

刘熙坐在炕上打量他一会，转了转眼珠子，便下来给他在炕上铺好了褥子。

随后背对着他躺着，不久睡意来袭，脑袋昏沉中刘熙感觉到身边有人躺下。

——

刘熙醒来的时候，透过窗户，看到钟会站在屋外伙房的灶台前，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自从穿越到古代，刘熙的作息变得非常的规律，几乎是天一亮就醒，一天暗就困。

她走出屋内，外面的雪并没有增厚，反而有融化的迹象。

“你不会不知道怎么做饭吧。”刘熙洗漱完，轻轻踏进伙房，站在钟会身后问道。

钟会背影一僵，未发一言，只给刘熙腾了地方，刘熙见锅里的水还没烧开，便把够吃一天的小米先悉数倒进一旁的碗里浸泡。

“我说大少爷，这柴火你可真不会省着用啊。”看着一旁已经用了半天量的柴火，刘熙揶揄道。

钟会眼神闪烁不定，张了张嘴，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真不是她想吐槽钟会，古代柴火贵的很，就昨天跟官府那边换的柴火，只够烧两天的量，就要了她五日的粮食，这还算是张角的良心价了。

其他没有张角直接管理的乡里，没要个半月粮食来换，想都没想吃上热腾腾的饭，这不饿死人鬼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