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帆双手交叉，低着头，坐在手术室的门口，心中万分忐忑。

父亲杨守国手足无措的样子，更是让杨帆心疼，他的手拿起放下，手中的烟卷一次次放到嘴边，却又拿了下来，或许是因为医院不让抽烟，或许是因为他怕抽完这支烟，手术还没有做完。

他的手，无处安放，无处落下，让杨帆看到了这个目光有些呆滞，却满含深情的父亲，心中更加委屈。

父母之间的爱情，他或许并不懂，但至少在父亲眼里，母亲就是她的另一半，他的天。

都说贫贱夫妻百事哀，但是父母的相濡以沫，却让杨帆打心眼儿里佩服。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了，整整四个小时，直到下午三点，手术室的灯才熄灭。

门开了，母亲被推了出来，杨帆冲上前去，心急如焚。

“手术很成功，虽然我们国内暂时还做不了换肾手术，但是这一次的肾功手术，还是非常成功的。”

大夫露出一口白牙，笑着说道，杨帆一颗悬着的心，总算是放了下来，长舒了一口气。

“谢谢你大夫。”

杨帆眼神之中尽是感激，母亲还在熟睡，还有些虚弱，不过总算是度过了鬼门关，靠在长椅之上的父亲，也露出了一抹释然的笑容，整个人紧绷的精神，也是终于松了下来。

母亲手术成功，悬在一家人心头的大石头，也总算是落了下来。

不过对于杨帆来说，他的人生路才刚刚开始，自己必须要以最快的速度赚钱，为母亲争取最快的时间去国外换肾，他心中只有一个信念，那就是搞钱！搞钱！搞钱！

七月下旬，杨帆终于是通过孟先策约上了他二舅王大川。

同样是老地方，大前门宾馆，不过这一次，王大川明显没有了之前意气风发的一面，整个人的精神都很差，如同霜打的茄子一般。

这才不到两个月，原本春风得意的染布厂总经理，现在已经有些耷拉脑袋了，说白了，就是现在清河染布厂已经开始清算了。

“王总，看上去兴致不高啊，这是什么事儿让您这么堵得慌啊。”

杨帆明知故问的说道，他早就已经猜到了会是这样的结局，所以他才会再一次找上王大川。

“哎，别提了，以后也别叫我王总了，这染布厂，已经没什么人了，上面的命令下来了，申请破产了，老厂长也调走了，员工该下岗的也下岗了，有些甚至连工资都没拿到，只拿到一些破布而已。我这个总经理，也已经名存实亡了，现在整个染布厂，估计也就剩下老李头他们两个打更的了。”

王大川苦笑着说道，暗自摇头。

“那不是有很多人都下岗了嘛？”

杨帆深有感触，这是他早就料到的了，但是他也没想到会这么快，97年的下岗大潮，愈演愈烈，已经越来越多了。

“七月份辽河县黄了三个国营工厂，全市一共十七个，全省的话，应该超过三十个了。”

王大川满脸严峻，心中何其悲凉呀，一辈子辛辛苦苦熬到了总经理，但是最后厂子黄了，他都无家可归了。

虽然当初很多人都是非常不舍，尤其是四五十岁的中老年再去找工作，难如登天啊。

杨帆也是默默感叹，这是个人根本无法改变的潮流，大势所趋。

尤其是改革开放到了白热化的阶段，就是要摒弃老一套的固有思维，让原本墨守成规的那一批人，完成迭代，给国家力量注入新鲜血液，改变经营方式跟潮流模块，以达到最快的改革之路。

“经济要发展，社会要进步，总归有些老龄化的工厂需要裁减，很多人都会面临这个状况，国家大力发展经济，很多本来就不太景气的行业，也注定会遭到巨大的冲击。”

杨帆满脸严肃的说道。

“所以说，国营工厂的退幕，是时代的缩影，也是大势所趋。”

继往开来，迈进新时代，才能开创未来。

杨帆的话，让孟先策跟张猛听得云里雾里，就连王大川都是一脸震惊，没想到杨帆小小年纪，竟然能够看得这么透彻，连自己都没有想这么多。

“你小子，还真是眼光独到啊。”

王大川不吝赞叹。

杨帆很清楚，这样一来，很大一部分劳动力会遭到阉割，形成长达十年乃至二十年的打工潮。

有人欢喜有人愁，对于他来说，这就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王总也不用担忧，是金子到哪儿都能发光，我相信王总的能力，一定能够攻克难关的。”

杨帆笑道，安慰着王大川。

“来，王总，我敬你一杯。”

杨帆还是点的五粮液，而这一次则是山珍海味一应俱全，毕竟咱有钱了么。

“我现在都已经是虎落平阳了，你还能这么看得起我，小杨啊，叔佩服你呀。”

王大川对杨帆竖起大拇指。

“王总，我有个想法，不知道你愿意不愿意帮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