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被绳索缚在柳仙庙内的木柱上,遮住双目的白色绑带洇出两块猩红。细风吹入抬梁式的庙内,把庙外之人的祷告一并卷入其中。
“北罗镇献善民一人,求来年风调雨顺……”
民之一字,不过是人被戳瞎了眼。
原先北罗镇的祭品,都是挖去双目,近年来才渐渐变为用草药毒瞎双眼。
少女觉得绑住自己的绳索似乎在游动,蹭得腰间作痒。
“怎么是朵丹煇?”绳索变成了一条滑溜溜的蛇,他顺着少女的腰身,一路游上少女的肩头。
信子轻触在少女被血浸染的双眼:“年纪这样小,不能见到世间的景色便太可惜了。”
绑带应声掉落。
少女下意识地睁开双眼,露出一对明黄色的蛇瞳。她看不清眼前的东西,只能看到一团浅苍色的光晕。
“从今后,我的眼睛借你一半。”凉丝丝的触感从身上消失,温热的呼吸喷洒在少女耳畔,从气流吹来的方向判断,这人足足比少女高了一头,“我的夫人,你叫什么名字?”
“谁是你夫人?”少女眨了眨眼,她还不太适应这条蛇的视野。
“我救了你,你自然要做我的夫人。”柳仙轻轻摩挲着少女的肩头,“这衣服太粗糙。”
少女抬手很随意地结印,换了一身柔软的白裙。
“我很烦恼。”柳仙话说一半,似是等着少女追问。
“嗯。”少女轻轻应声。
没有得到想要的反应,柳仙兴致缺缺,他只好自说自话:“祖上从未有人娶过莲妖,不知道能不能破咒。”说罢又是轻轻一声叹息。
“破不了。”少女退了半步想离柳仙远一点,却更紧地贴着柱子而不能动弹了。
“你有名字吗?我看你是朵丹煇,不如就叫你小……”
“妃莲。”妃莲趁着柳仙的“红”字只发了前半个音节,赶忙道出自己的名字,“绯红之妃,丹煇之莲。”
“妃莲,妃莲,好名字。”柳仙念了两遍,妃莲只觉得好似连同自己的灵魂也一起在他唇齿间流转了两遍……果然还是不能轻易把名字告诉别人啊。
“你是柳昀吗?”
“柳昀啊?他死啦。”柳仙的语气欢快,音尾却勾着一丝落寞,只是这落寞被他转移得很快,故作阴恻恻的声音传来,“你知道被献祭给柳仙的人如若安然无恙地回到北罗镇去,会发生什么吗?”
“……就算你救了我吧。”妃莲不欲争辩。
妃莲同那些事多的凡人不太一样,对于所谓的婚约也只是儿戏看待。一个随随便便的仪式,就能给自己换一块随随便便活着的地界,不亏。
当夜。
柳仙庙里布置了红烛罗帐,贴了喜字挂了灯笼,只可惜他二人均是无法看清对方身上那绣了凤凰祥云的吉服,也看不清对方精致柔和的眉眼。
柳仙以双眼作为聘礼,娶到了落霞江里最明艳的莲华。
“在下柳长明,愿与夫人共度一生。”
[肆]
“还以为你在北罗镇过得多好,不成想把眼睛也弄丢了。”龙首人身的男子造访了柳仙庙。
“是我被人设计了……技不如人,甘拜下风。”那是妃莲第一次见到龙商风灵魂的颜色,那样纯粹而无情的色彩,似乎他就是为了做那个冷冰冰的落霞宫主而生的。
“你长着柳仙的瞳……”
“我知道,我回不去落霞江了。”妃莲穿着浅妃色的罗裙,柔软顺滑的料子将她衬得更具备了一种难以名状的沉静柔和。
“小西山柳仙庙的柳仙修的是绝情道,他们借腹产卵,一胎蛇卵中唯一能降生的,便会成为下一代柳仙,而他们则可以摆脱蛇身……”龙商风轻轻点了点妃莲的眼皮,“变得和人一样,见到他们曾经见不到的世界。”
“我知道。”
“被借腹的女子,无一生还。”
“我知道。”妃莲勉强地笑了笑,很快地转移了话题,“你的小女孩悔婚了,怎么一点也不着急。”
“她生是落霞宫中人,死是落霞宫中鬼……没有人能带走她。”龙商风轻轻叹了口气,不知道是在叹妃莲还是在叹自己,“又要中元了,我回去,还赶得及见她。”
龙商风走后,妃莲一个人静默了很久。
柳长明的魂魄是浅苍的,拥有这样颜色魂魄的人,命很轻,轻得像絮,好似风一吹便会消失不见了。或许小西山的柳仙的灵魂都是这样的,也或许柳长明只是其中最可怜、最薄命的一个。
“柳仙和丹煇的孩子会是什么样的?”
问及子嗣,柳长明从来避而不答。妃莲不敢猜,但事实早就摆到了明面上。
三年后,小西山的修士被灭门,柳仙庙倒是松快了很多。
柳长明鲜少出门,平日里总是坐在庙外不远的长命亭里,看着根本看不到的远山。
妃莲常常跟着柳长明登上长命亭,她因山路崎岖而磕绊了不知多少次,柳长明每次都会很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