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先开口的竟是一直不怎么说话的方锦行。

他坐在自己的床上，旁边坐着哥哥，两人一起伸筷子夹菜，他刚夹到的一块豆腐被碰到了桌子上。

林慧娥夹起桌上的豆腐放进自己碗里，小声道：“你俩慢点，别一起夹。”

方锦程没说话，才八岁的方锦行却不高兴地放下筷子。

“妈，我想去舅舅家吃饭。他家的桌子大，菜也好吃。”

林慧娥好笑地摸摸他的头：“咱们自己家没菜？哪能天天去别人家吃饭。”

“那不是别人，是舅舅。”方锦行很认真地看着妈妈，“舅舅说过的，我可以每天去他家玩，晚上还能住在那儿。”

“妈，我不想跟哥哥一起睡，他老抢我被子。表哥说，我要是去的话可以跟他睡，他的床有我的两个大。”

林慧娥低声劝慰：“别急呀。你哥明年毕业就有工作了，到时候他也能分到房子，你就可以一个人睡一张床了。”

方锦程苦笑一声，还是没说什么。

分房，哪有那么容易。他是家里最大的孩子，平时听得多了，比弟弟妹妹都更懂事一点。

爸爸工作那么多年，一家六口人也不过分到两间小平房。就算他一毕业就能找到工作，不知道要熬多少年才能有自己的房子。

方仪把嘴里的饭咽下去，也跟着说道：“妈，我们也跟舅舅学，买个房子吧。家里这么小，我都不好意思叫同学来玩。”

“咱们家哪有钱买房子。”林慧娥怕丈夫心里难受，小声说了一句，就低下头吃饭，也不许几个孩子再说这个话题。

原先几个人住习惯了，虽然常有磕碰，却从没这样迫切想要改变过。方敬宏承认，他也羡慕大舅哥了。

只可惜，他所在的工厂只是集体单位，原本工资就低，还要养活一家六口人。吃饭穿衣都费劲，还要靠老婆打零工贴补家用，家里一点余钱都没有，怎么敢想大房子？

他现在唯一的指望就是几个孩子快快长大，找到工作分到房子，他的苦日子才算熬出头。

直到晚上，孩子们都睡了，小姑洗漱完坐在床上，这才小声问道：“老方，你们厂这次集体盖房，有你的份吗？”

方敬宏放下手里的笔，苦笑道：“就那么一栋楼，多少人等得眼睛发蓝。咱家又不是最困难的，怎么可能分给我？”

林慧娥手里钩着衣片，沉默片刻，问道：“你去找过李厂长了吗？按理说，凭你的工龄，是可以分到一套的。”

“分到也没用。我就是个普工，最多给我分个二居室，还不是跟现在一样？咱家这情况，没有三居室根本不够住。总共就那几套大房子，厂长主任都不够分，能轮到我？”

“唉……”林慧娥叹口气，又问道：“房管所的陈主任退了没有？要不，咱再给他送点，求他给重分个大点的房子吧。”

“陈主任倒是还没退，不过，咱家一点存款都没有，拿什么去求人？”

这两人说来说去，根本没想过买房的事。林爱华听了半天，心里也明白了，有工作有户口的人，是可以分到房子的。只不过权利掌握在个别人手里，想要尽快办好，就要舍得送礼。

那个陈主任胃口再大，还能大到哪里去？

想明白这件事，林爱华也就不管了。明天跟老爸说说，他自然会去跟小姑商量。不过是备份礼物，帮小姑父换个房子，老爸不用再担心太过引人注目影响大哥的前程了。

晚上，林家人睡在各自的屋里。宽敞的房间，舒服的大床，不用点油灯，伸手一拉，屋里就亮堂堂的。

除了没心没肺的林三哥和不懂事的锁儿，其他人都很晚才睡着。

第二天，林爱华要上学了。

早上下楼，老妈已经做好了早饭。白粥配馒头，还给她煎了两个蛋。

“中午想吃什么？妈来做。”林妈妈一边喝粥一边问。

“随便吧，有肉就行。”林爱华快速吃完早饭，拎起书包：“妈，我去上学了。你也别老闷在家里，出去玩玩，中午不想做饭就去饭店买。”

“饭店的菜多贵，买什么买。你快去吧，可别迟到了。”

林爱华没空跟她多说，也没办法一下子改变她的消费观念。先去学校看看，有什么事中午再说。

一天没见，同学们都还是老样子。老师在上面讲着枯燥的课本，同学们在下面各做各的事。

孙静用手捂住嘴，凑到林爱华耳边小声说道：“你昨晚又睡亲戚家了？怎么晚上没回宿舍。”

“我以后都不回去住了，等下就去找老师改走读。”林爱华也压低了声音。

“你要走读呀！你家亲戚对你真好。”孙静不清楚状况，林爱华也没兴趣把家里的事到处宣扬，只对她眨眨眼，低头把课本往后翻。

课间操结束，她跟着班主任走进办公室，说道：“姜老师，我想改走读，需要办理什么手续？”

“怎么，你遇到麻烦了？”姜老师的眉毛拧成个疙瘩，声音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