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海烧水壶厂里，几个员工趁着休息的空当，在厂子里闲聊起来。

“我说，咱们厂这个月的工资怎么还没发？这都到月底了！”

“是啊，虽然工资不多，可家里的生活就指望着这么点钱，这迟迟也不发钱，生活都快成问题了。”

又一个人忽然压低声音道：“你们没听说么？咱们厂出了点情况，说是因为经营状况太差，可能都要倒闭了，你没看这两天都停工了么？”

“啊？你说的是真的假的？”

“我是听说，但八成是真的，你没感觉到最近的气氛不对？”

“怎么个不对法？”

“咱们厂的领导啊，最近一段时间偶尔见到他们，感觉他们都是哭丧着脸，就好像遇到了解决不了的天大麻烦一样。而且咱们发工资的时间原定是每个月十号，最近半年发工资的时间一拖再拖，这都拖到月底了。”

“听你这么说，好像的确是这样，我上次见到肖厂长的时候，感觉他的情绪状态就很差，好像谁欠了他很多钱一样。”

“哎，厂子倒闭这种事我连想都没想过，假如真有这么一天，我以后吃什么呀？”

“说的就是，谁也不希望厂子倒闭，真的倒闭了，我是找不到工作了，只能去喝西北风了。”

这几名工人不知，他们在议论这件事的时候，肖云鹤就在离他们不远的一个设备后面，他们的话，肖云鹤听得清清楚楚。

他忍住唉声叹气的冲动，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

天海烧水壶厂的情况的确非常糟糕，说得严重点，已经到了生死存亡的边界，继续这样下去，倒闭是迟早的事。

近段时间，肖云鹤没睡过一天好觉，他经常会做相似的梦，梦里的他被上百人围着，称自己要饿死了，来找他问罪。

梦里的他被吓醒，有种天都要塌了的感觉。

他清楚地知道自己为何会做这样的梦，这个厂里有近百名员工，就像刚刚那几名工人对话中说的那样，这些工人的生活全部都指望着这个工作，厂子如果真的倒闭，不仅对他自己，对于那些工人而言也都是一种灾难。

想到这儿，肖云鹤端起早已经凉了的茶水抿了一口，口腔针扎一样的疼，疼得他只皱眉。

肖云鹤因为厂子的事情着急，急了满嘴的泡，口腔里好几处创口，疼得他吃饭的时候都不敢用力嚼。

他正在办公室里闹心，车间主任敲门走了进来。

“你有事？”肖云鹤的音调高的有点莫名其妙。

车间主任眨眨眼睛，轻声问：“厂长，咱们今天......还开工不？”

这个问题实在太压抑，肖云鹤用力呼了口气。

由于销量实在太差，厂里的仓库如今堆满了烧水壶，简直成了肖云鹤体内的一块毒瘤。

他每次进到仓库里面甚至都不太敢正眼看那些堆积如山的烧水壶，似乎每看上两眼都会短命几天。

这种情况下，就算开工了又能怎样呢？无非又多了一些可以堆成小山的烧水壶。

那就不开工么？

厂子出现问题的流言已经在工人中传开，前两天厂子就一直停工，今天如果继续停工，只会加重他们对厂子不良状态的猜测。

见肖云鹤迟迟不开口，车间主任来了句：“要不我和他们说，再停一天吧。”

车间主任说完后就想转身离开，立刻就被肖云鹤叫住。

肖云鹤叹了口气后问：“工人们现在都怎么样？”

他实际想问的是工人的情绪是否还稳定，自己刚刚只是听到了几个人关于厂子情况的讨论，但车间主任和工人相处的时间最多，多数人怎么想，他最清楚。

车间主任听出了肖云鹤的画外音，说道：“厂长，厂里的情况其实很多人都有一些猜测，即便如此，大多数人对咱们厂还是很有信心的，只要咱们厂子能挺住，他们愿意一直为厂子卖命。”

车间主任电话让肖云鹤很受鼓舞，他用力做了个深呼吸，而后说道：“今天开工！”

车间主任听后也是身子一挺，用力点点头后说：“好的厂长，大家就等您这句话呢！”

只要厂子还能开工，厂子就没问题。这是绝大多数工人判断厂子生存状态的依据。

想让工人们安心，最好的办法莫过于让厂子正常开工。

然而车间主任走后，肖云鹤却感到一股莫大的压力涌入身体。

开工后就代表有损耗，原材料费用，电力损耗，还有设备的损耗和保养费用。生产出来的产品还卖不出去，全部积压在仓库，创造不了利润，厂里也产生不了流动资金。

因此厂子就算开工，也只是制造出一个厂子还在正常运转的假象，给工人们一个心理安慰而已。

肖云鹤一阵摇头垂叹后，忽然想，自己这样消极的状态没有任何用，得想办法解决眼下的问题。

厂里现在最缺的就是钱，想要解决厂子的问题，就要想办法弄到钱。

想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