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太阳特别大，明明已经进入冬日，太阳却晒的叫人暖和。

经过昨晚的事，代寒耀整夜未眠，但父亲即将下朝，她强打精神起来梳妆，不能让代相行看出一丝问题。

代相行下朝回至家中，脸色阴沉。府中小厮双手端来一杯茶，恭恭敬敬，“老爷请用茶，这是溪州巡抚献给老爷的龙井。”

“溪州巡抚？他还有脸来献茶！”代相行本只是脸色阴沉，这下直接把茶杯摔到了地上，茶水撒了一地，也烫到了小厮。但小厮不敢吭声，站着，头更往下低，生怕代相行的目光落在他身上似的。

代相行也意识到此举不妥，强压怒火，“与你不相干，下去吧，取些烫伤药敷上吧。”

小厮立刻谢过代相行，忙退下了。

代寒耀见状，便前来询问父亲所为何事，“父亲发了好大的脾气，气大伤身，女儿虽不懂政事，也愿尽量为父亲分忧。”

代相行的目光终于柔和了一些，“你可曾还记得，溪州巡抚许魏？”

许魏当初只是溪州地方的一个小小县令，但是为人圆滑奸诈，贪污好色，搜刮民脂民膏。当地百姓怨声载道，却无一人敢言。毕竟溪州的小地方，谁家若是惹上他，许巍完全可以让这一家生不如死。

后来许巍花了不少银子和代相行牵上了线，想让代相行为他美言几句，让他坐上溪州巡抚的位子。两人商定，事成之后，十万两雪花银便直接送入代府。

代寒耀虽为一介女流，对于父亲在官场的种种做法，也并非全然不知。

代相行疼爱自己的女儿，也时常“教诲”代寒耀：“耀耀，为父的所作所为，并不只是为了自己，更是为了你。伴君如伴虎，在皇上身边做事的人，没有几个是真正的手脚干净，只看谁隐藏的好罢了。我的女儿衣食供应不缺，能一辈子荣华，为父心甘情愿。”

代寒耀每每听到父亲这种话，偶尔也会怨恨父亲过于冠冕堂皇——代寒耀虽是家中独女，母亲病逝后也一直未再娶，但父亲的所作所为真的只是为了自己吗？这种念头一旦出现，下一秒又会被自己纠正——自己的一切都是父亲给的，怎么能出现如此大不敬的念头？

代寒耀16岁生日那天，许的愿望是：父亲莫要伤人性命。

代府的富足，代府的地位，代府的一切都是代相行赐予的。代寒耀脱不了与父亲的干系，作为女儿，她甚至不能多说什么多做什么。

所以今日代相行发了这么大的脾气，又事关许魏，代寒耀便知道，不是什么小事。

代寒耀回父亲的话：“当然记得。莫非是他做什么事出了什么纰漏，才惹得父亲如此生气？”

“几日前，皇城运往溪州的救济粮草，出了问题。”代相行紧皱眉头，“溪州秋日的收成不好，皇城便运送粮草救济。谁知，粮草送到后暂存在溪州，等待各县领取分发，清点后数量竟不及实际的一半！”代相行手使劲拍在了红木桌上。

代寒耀被这声响吓得一颤，又立刻回过神来：“莫非…是许魏？”

代相行点头，“他是愈发不知收敛了！以往只在溪州作恶，没有风声传到皇城也就罢了。现如今真是无法无天，他当皇城的官员都是傻子吗！偷藏粮草，高价售卖。溪州已起了暴动，如若事情闹大，他的官必定保不住，要是再有人参上一本，人头落地也未可知！也许…也许还会将我供出。居然还有脸送来什么龙井，难道这种时候，还盼着我能保他！”

代寒耀只觉得浑身发冷，是啊，事情败露，父亲也脱不了干系。

代相行接着说，“皇上已经下令，由阮净将军前去平定，只盼着阮将军可以料理这残局。午后我便登门，与阮将军交代清楚，看他能否相助。”

代寒耀只觉得心里一团乱，父亲和阮净将军平日素无往来，平定暴乱虽是大事，但又不是开疆扩土，哪里需要阮净将军出马？

代相行见代寒耀神色紧张，站起身，手轻柔地扶着代寒耀的头发，安慰道：“好了耀耀，不必过分担心，天还没塌下来。有父亲在。”

代寒耀看向父亲，点点头，缓缓说到，“父亲……若是这次幸运，以后，请父亲不要再做此等的事了，母亲已不能陪伴女儿，女儿不能再失去父亲了。”

代相行的手停住，思忖了一会儿，“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