燥的生活日复一日,雪化了,鸟多了。
直到春华烂漫时,顾清折了梅枝来插在素陶瓶中,石屋渐渐地盈满了清香。
“我想沐浴。”萧胤尘突然道。
他双眼敷药,外缠绷带固定,又是无声无息、一动不动,顾清也不知道他醒了多久。
“仙尊?”她从发呆中回过神来。
“我想沐浴。”萧胤尘重复了一遍。
顾清听话地端着水盆去温泉打水,待她走出一段距离,听不见石屋里的声音时,萧胤尘微微转头,面向一个不起眼的角落。
“出来吧。”他平静地说。
随着他的声音,一个灰影从石屋角落的阴翳中无声地显现。
这灰影的心法甚是诡妙,仿佛与光影融为一体。
萧胤尘知道有人来,却不知是谁,这人实力过强,但此时此地出现,绝非善类。
他不能连累顾清,只能先将她支开,再做打算。
灰影无声近前,捏着他的下巴,将一粒说苦不苦、说辣不辣,味道古怪的毒丹化入了他口中,又无声遁去。
灰影一走,萧胤尘立刻偏过头,捂住嘴,尝试把毒丹吐出来,但毒丹已化入咽喉,他徒劳地咳了几声,只咳出了一点残血。
慢慢地,他感到周身灵脉被隔离开来,内部从有序变得紊乱,再也无法控制。
内腑隐隐作痛,不知是什么毒。
所幸本命元丹无事。
他压抑住了呼吸,良久方好。
萧胤尘曾经设想过,如果没有肩上重担,他的生活将会是怎样轻松闲适。但此刻,拥有了五百多年的力量一朝被禁,他却如同鸟折双翼,除了六感灵敏外,一无是处。
许多以前可以信手拈来的,也再不能使用。
不过短短时间内,他心中已是起伏数次。
“我回来了,仙尊。”顾清端着水盆,从门帘的缝隙中钻进来。
午后的阳光透过布帘的缝隙短暂地照过来,瞬间掠过石屋的墙壁、屋内的什物,和他安静的轮廓,随着帘子的闭合,环境又安静地暗下来。
他身上遍布旧伤痕,有的是以前除妖时留下的,有的是几个月前的拷打留下的痕迹。
因着它们,这具美丽的身体像一个遍布裂痕的瓷器。
行刑的人想必是恨死了萧胤尘,也没打算让他活着。
顾清用温热的布巾仔细地擦过一半,盖上被子,又去擦另一半。
擦过正面,顾清把他翻过来,只见最显眼处,背后一道长长的旧疤痕,斜横过脊背。
那是萧胤尘刚捡到她时,在灵枢城退妖留下的。
萧胤尘趴在枕上,咬着嘴唇,身体微微发抖。
他清晰地感到顾清在擦着他的身体。
天气还有点寒冷,温湿的布巾擦过他的肌肤后,水分迅速蒸发,带走了皮肤的热量。
他感到羞耻,那些日夜不断的折辱,仿佛还残留在他的身体和灵魂上。
那些人为了折损他,无所不用其极,无论昼夜--其实没有昼,囚牢中只有无尽的夜。
这些负面的感受苏醒后,他忽然发起怔,回过神来,又一瞬间失了颜色。
某种既惭愧又屈辱的情绪牢牢地抓住了他的心,他恨自己内心深处那种根植于某种懦弱的无法拒绝,也悔恨当初忽略了种种可疑迹象,没有早点识破对方的诡计,以至于沦落到如此地步。
嘴唇咬出了血,他无垢的心中第一次萌生出浓烈的恨意。
“恨”对他来说是一种软弱的、陌生的情绪,他不知自己在恨什么,或者应该恨谁。
或许是恨这个世界,或许是恨那些带给他痛苦的人,他漫无目的地隐藏着这种令他浑身发抖的情绪,将脸深深埋在枕中。
“好了。”顾清给他穿好寝衣,出去倒水、洗刷用具,又回来给他的眼睛换药。
绷带一圈一圈落下来,在她轻柔的触碰中,萧胤尘才能暂时脱离浓烈的恨意,感觉到自己是对这世界有一些留恋和舍不得的。
他不能确定,如果现在恢复巅峰状态,会不会马上将自己曾一手保护过的仙门世家摧毁殆尽。但顾清,她是自己唯一不想伤害的。
纠结和痛苦缠绕着他的心,让他在保护欲和破坏欲中沉沉浮浮。
亦消耗着他的心力,让他柔软无助的内心彻底陷入灰暗。
“现在是什么时辰?”
“亥时。”顾清谎报。
其实是未时,午后。
发现萧胤尘失明之后,为了防止他发觉什么,顾清凭着那点筑基的修为,设了一个隔绝声音的阵法。
但萧胤尘何等聪慧,他早已察觉不对,偏要戳开这层窗户纸。
让已经存在的痛更痛一些,他想。
他渴盼着用新的痛苦覆盖过旧的痛苦,好让旧痛显得不那么痛。
然而痛苦的累加,让他心中愈发沉重。
“屋里太黑了,”他用破碎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