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能听见声响,谁知等好半晌依旧悄无声息,跟家里没人似的。莫非樱桃还没跟老家伙们说?那这么长时间聊的啥呀?
杨姨问:“李姐怎么回事,又和儿媳妇置气呐?”
杨姨生了两个女儿,最爱探听邻居婆媳斗嘴的八卦,好像人家婆媳不和,就能抚慰她没生儿子的遗憾。
搁平时李梅定要刺挠她两句,盼着咱家倒霉咋地,当下她心里装着事儿,只心不在焉地答,“儿媳妇不在家。”
“小龚也够能吃苦的,大着肚子还起早贪黑地忙。”
李梅不屑道:“她忙一天就挣一天的钱,全揣自个兜里便宜不了别人。哪像我,让孙女绑家里,睁眼闭眼都是家务活,两个字,白忙。”
叶家客厅里,陈家二老双目圆睁瞪着叶樱桃,大有要将她吞吃入腹的架势,“你说什么?孩子打掉了?怎么能不跟我们商量就……”
叶樱桃打断陈母的话,“妈,我一早和你说过,生不生孩子是我和陈春生两个人的事。”
晚年丧子,陈母的眼泪说来就来,“要是春生还在,我会怪你?你们爱啥时要就啥时要。”
叶樱桃说:“就因为他不在了,我才不能要这个孩子。你们没权利强迫我做单亲妈妈。”
陈父用力一拍茶几,厉声呵斥:“你可以不养孩子,生下来我们养!想要多少钱直说,一分也不会少你!哪怕我们带孩子到国外生活,一辈子不回来都行,你凭什么说不要就不要?!”
一段话吼完,老头气得血气上涌,太阳穴突突直跳,高血压恐怕都犯了。
叶樱桃没被他的气势唬到。刚结婚那会儿,她确实见到公公就有些打怵,相处久了就发现,他和叶临泉一样,普普通通一老头而已。
她不疾不徐道,“凭我是陈春生老婆,孩子的亲妈。我不愿让我的孩子成长在一个不完整的家庭,也不愿意我今后的人生被他绑架。”
陈母泪眼婆娑地望着叶樱桃,“你谈对象了?春生才走多久,尸骨未寒你就要改嫁?”
叶樱桃弄不明白了,哪句话能让婆婆解读出她要再嫁的意思。时至今日,她对陈春生爱恨掺半,他之于她,是不愿被提及的过去。
人活着总得向前看,不是么?难道她想他念他,终日以泪洗面,他就能活过来?
“爸,就像您说的,我和陈家的缘分,到此为止。”
刺在儿媳妇心尖上的利刃,被她拔/出来反插在他身上,陈父终于切身体会到这句话的绝情之处。
老头抬手戳着叶樱桃的鼻梁骨,胸口剧烈起伏,恨恨道:“你……你绝对是故意的!你这个恶毒的女人!”
恶毒吗?比起他们的精明算计,她所做的,充其量算是自保罢了。
两位老人用尽平生最难听最刺耳的话语,将叶樱桃痛骂一顿,最后相携着离去。等他们的背影消失不见,叶樱桃趴在沙发扶手上,哭到天昏地暗。
所有人都来指责她,打掉那个孩子多么多么不应该,谁又明白她内心的痛楚?
倘若时间能倒流,她会用理智的方式解决老公出轨的问题,或原谅或离婚,至少他们能好好活在世上。
决定不要宝宝的是她,但真正的凶手,不止她一个。
李梅领着叶兰兰回来时,叶樱桃还没能控制住眼泪。老太太让孙女回屋睡午觉,坐到女儿身边,长吁短叹,“歇段时间把身子养好,你就再找一个。三条腿的哈麻不好找,两条腿的男人可多的是。”
叶樱桃一听这话就来气,“妈的心是肉长的吗?你只把孩子当做换钱工具,从没想过它也是你的外孙!”
李梅被呛得愣在当场。
叶樱桃抹把眼泪,挺直脊梁,直视母亲的眼睛,“大嫂,妈和爸,甚至那些不相干的人,都认为我该把这个孩子生下来,替自己谋好处。”
“我公公婆婆,把孩子当成老陈的替代品,你们谁也不把它当个人看!”
“没人想过该给它取什么名字,预备哪些小衣服,以后喝什么奶粉。注定要受苦的孩子,我打掉它有错吗?”
叶樱桃疯了似的,把茶几上的托盘掀翻,玻璃杯噼里啪啦碎一地。她光脚踩在碎玻璃渣上,鲜血渗出来,染红了地板,却完全不知道痛。
眼见女儿又恢复到女婿刚去世时行尸走肉的状态,李梅懊恼得要死,拉住她好言好语地哄,“你没错,都是妈的错。快坐下别乱动,伤着筋你这脚可就废了!”
叶樱桃置若罔闻,木然走进卧室,仰面朝天躺在大床上。痛快痛吧,总比心痛容易忍受。
家里有小孩,日常免不了磕磕碰碰,李梅手忙脚乱地找到药箱,给女儿处理完伤口,贴上创可贴,末了扯扯被子,把伤脚盖住。
房门关上的那一刻,叶樱桃在被窝里蜷缩成一团,泣不成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