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父不放他去赶考。

顾长川是孝顺的孩子，心里虽不置可否，却依旧乖乖听从了祖父的意愿。

等啊等，等啊等。

一直等到公主表妹把整个北荒西原都纳入大宁版图，等到西北新增两城，等到边疆治下繁荣昌盛，等到他娶了妻连生了两个儿子，又生了一个女儿。

他实在等得不耐烦了，在女儿满月后就不告而别。

这一次祖父并没有派人来追他回去，他也成功进了考场，挥毫洒墨写下状元文章。

可他的才气并没有让他名列三甲，而是以传胪之身，成为了翰林院中一个小小的七品书吏。

按照惯例，状元郎可封官五品，榜眼探花依次低一品，第四名的传胪怎么也可以封个从六品编俢。

可他……

却还比不上进士榜末尾的同窗官衔风光。

这是受到打压了？

皇族确实是忌惮顾家的！

这一点，顾长川在翰林院处处受排挤后，经同窗好友赵兴业的好心点醒，才隐隐明白过来。

他发现，自己被保护得太好了。祖父、父亲、表妹，先后精细庇护着他，把他呵护得如同脆弱的瓷器，外表看着光鲜，内里空空如也。

外头的人谁都没有把它当盘菜，更多的是无情的排挤和打压。

只要他姓顾，就会有无数为君分忧的“忠臣”孜孜不倦地打压他，让他没有出头之日。

故而，在得知圣旨赐婚后，顾长川愁得睡不着觉，他不是舍不得顾家在西北边疆所掌控的兵权声望，而是担心祖父和夏明昭的处境。

帝都的水太深了，帝都的人心很黑，皇上的态度很诡异，他的力量比鸡蛋壳还脆弱，一触即破。

官场就像一个染缸。

别的可能没效率，却最能把纯洁的人染上权谋之色。

干净如顾长川，也学会了衡量利弊。

他知道，西北的兵权是祖父和表妹最牢固的保护罩，一旦失去，就很有可能被人任意宰割。

而且，楼轶的肥胖纨垮形象，怎能配得上自家表妹，简直是粪坑里的泥泞妄想与天上皎月并肩，把他们的名字放在一起，顾长川都觉得是对表妹的侮辱。

更何况，没有赐婚表妹就不会回宫，皇上想夺兵权，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顾长川几经盘算，仔细斟酌，他决定，以前自己受家人保护，现在轮到他为家人牺牲了，他要杀了楼轶。

于是，顾长川在家中临阵磨剑，仔细回忆儿时父亲教授的武艺，自觉自己能成，便……

哪曾想，他抱着不成功便成仁的决然去刺杀楼轶，豁出了平生最大的勇气，连楼轶一根毫毛都没伤到，自己反而断剑被擒。

百无一用是书生啊！

想他顾家历代祖先都以勇猛善战而威镇西北，战死在顾家人手中外敌比蚂蚁还多，就连被祖父评价为最平庸的兄长，临死前都砍翻了好几个敌人，父亲更是浴血杀敌，身中数十刀仍屹立城墙不倒。

到了他顾长川这，居然连一个肉嘟嘟走路喘三喘的胖纸，都杀不了！

愧对祖宗！

真是愧对顾家人！

顾长川捶足顿胸，又羞愧又懊恼，感觉自己活着浪费粮食，死后愧对祖先。

但他不愧流着武将的血脉，虽然功夫低手段菜，但他执拗不放弃，誓死也要达成目的。

一次不成，那就杀三两次三次四次！

谁知，还没有等他把第二把剑磨好，楼轶却先发制人，把他“请”去喝茶。

半个月前，他在下职的途中被敲了闷棍，眼前一黑就不省人事。

苏醒后，才发现自己被五花大绑在一间房子里，胖乎乎肉滚滚的楼轶正托着肥脸，笑眯眯地看着他。

顾长川怒吼道：

“大胆，竟敢绑架朝廷命官，快放开吾！”

“朝廷命官？若是楼某没记错，你只是区区一七品，可本侯乃皇上亲封的沐恩侯，别说绑架你，就算杀了你，好像也无伤大雅！”

什么叫用最温和的语气，说最气人的话？

楼轶用实际行动，给顾长川长了见识。

他很胖，笑起来的时候，眼睛被肥肉强迫性眯成一条线，看上去就好像庙里的弥勒佛一样，温和无害。

可他的话语，和温和完全不搭边。

只见他懒洋洋地问：

“大舅哥那日执剑刺杀楼某，出手狠辣，当真不顾及亲戚情份么？”

大舅哥？

亲戚情分？

这都哪跟哪呀？

读多了圣贤书的顾长川，平生第一次被这位大言不惭的准驸马，刷新了认知。

他怒不可遏，吼道：

“谁是你大舅哥？公主表妹还没有和你成亲，你休要败坏她的名声，否则……否则吾死也要把你拖进地狱！”

“哎呀，大舅哥何必如此生气，圣旨已下，咱们迟早是亲戚。其实楼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