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假如知道这一趟密探法觉寺还有今夜这遭,就算萧静当场答应将京中大街的铺子房契写上她的名字,庆慈再心痛都得婉拒。
原因无他——庆慈怕水。
七岁那年,她在药王谷中的河边玩耍,不慎落水,被河底的水草缠住脚踝,差点淹死。每每回忆起来,那被水草柔柔缠住却挣脱不得的绝望感总能让她不寒而栗……
现在庆慈觉得她似乎又遇到这种感觉了,脚踝上阵阵温柔触感,轻柔无比却怎么都躲不了……
庆慈晕晕乎乎睁开眼,发现自己依然被萧静抱在怀里,两人姿态狼狈地俯趴在一片石滩上,脚边阵阵水波浮掠,冲刷着她的脚踝。
原来不是水草,只是水浪,庆慈心中一阵庆幸。
她稍稍抬头,萧静英俊的脸庞近在咫尺。他闭着眼,鸦黑长睫沾着水珠,额头上破了一个口子,血正从伤处流到他浓黑的眉毛里。
庆慈看到他受伤了,连忙将对方翻成仰躺,小心推他肩膀:“王爷?王爷?”
叫了两声萧静没有任何反应,溶溶月色下,他就这样静静地躺着,往日的凌厉和凛凛之气全都不见了,反而有股子任人摆布地脆弱美人的意味。
不会吧……
庆慈颤着手,贴了贴他的脖颈,振动声传入指尖。
还好,还好,对方只是看起来脆弱,脉搏依然在强健跳动。庆慈呼出一口气,心中忍不住叫了声老天保佑。
估摸着他是在哪蹭撞到了脑袋,得一会才能醒来,庆慈只好自己先起身,环视周围的情况。
夜色黢黑,星斗高悬。
四周古木参天,隐约闻得到一股久无人烟的荒凉气味。正前方是一面高耸巍峨的峭壁,其上树木丛生,灌木杂乱,夜幕里只看到黑压压葳蕤片片,像是蛰伏其上的野兽。
峭壁中间,隐约看到一方黑咕隆咚地洞穴,洞口被横生的树枝无序遮掩,而急速地水流正不停从洞穴里奔流而出,悬空而下,形成一阵激越的瀑布,水花坠落在两人身处的这方水潭里,荡得水波阵阵,刷向石滩。
他们八成是从那个洞穴里被水冲下来的,庆慈仰头观察了一会,只能推断此处大概是断云山的密林深处。
具体在就哪不得而知了。
这该怎么出去呢?
庆慈拽了拽身上的湿衣裳,倏忽一阵夜风,吹得她止不住打了个冷颤,骨头缝里都泛出冷意来。
虽然山野里长大,但荒野渡夜的经验堪等于零。庆慈只得盼着萧静快快醒来。见对方额头的血还在隐隐流淌,她心中有些担忧起来。
这样下去不行啊……
庆慈望了望不远处的密林,从身下捡起两三石块。她往近处草丛里扔了两个,等了一会,壮着胆子慢吞吞走了过去。
等到庆慈抱着一捧树枝,从林子里走出来,远远看见石滩上躺着的人影慢腾腾坐了起来。
王爷醒了!
庆慈高兴地跳了起来,往前跑去:“王爷,你醒啦?”
萧静正撑着脑袋,头痛欲裂,听到声音,蹙眉看过来。
只见少女眨着晶亮的眸子,头发和衣服湿着,怀里抱着一小把树枝,弯腰正认真看着自己。
“王爷,您感觉怎么样?”庆慈眨眨眼,带着期待和喜悦,像是重获至宝一般。
萧静微微动了动胳膊,全身骨头像是重组似的酸痛,随即蹙了蹙眉。
“王爷?”
“王爷……”见他久不答话,庆慈心中猛然升起不好的预感,顿时磕巴了起来,“您,您还知道我叫什么名字吗?”
萧静蹙眉更深,抬眸看她,眼神不解。
庆慈见他还是沉默,手里的树枝一下全都掉在脚边——我的老天爷啊,不会吧……
“这样啊,”庆慈吞了吞唾沫,小心蹲了下来,举起两根手指,凑近他眼前,试探着问,“这是几啊?”
萧静的眼神终于转为不耐:“给本王拿开。”
庆慈闻言,一屁股坐在石滩上,终于喘出一口长气。
“您刚刚干嘛不说话啊?”好半天,她回过神来,忍不住埋怨起来,“这荒山野岭地,多吓人啊!”
萧静没理她,脑中震荡终于清明一些,他慢慢环顾四周一遍,这才垂眸看向地上那堆树枝。
“这是要做什么?”
庆慈一怔:“生火啊。”
萧静反问:“你带火折子了?”
庆慈一噎:“没……”
萧静拿起一根枝条,指甲随意掐了掐:“这枝子刚长没多久,正新鲜多汁,你觉得能烧得起来?”
“……”好像是不能。
萧静一脸狐疑看她:“你果真是在山里长大的?”
庆慈觉得丢脸,幸好夜色里看不到她的耳热,口中还维持最后的倔强:“话本子里都是这么写的……”
萧静嘴角一哂:“话本子里还常写孤男寡女掉下山崖必是二人情定之开端,你觉得可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