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庆慈回头,萧静不知何时站在二人身后,其后跟着木头桩子一般的燕然。
夜色深重,萧静一身墨色锦袍,头戴一顶白玉冠,腰挂一枚獠牙兽首玉佩,远处朦胧灯火更衬得他身姿挺拔。
只看五官身形,这人实在是英俊非凡、长身玉立——如果可以忽略地掉他脸上惯常的冷淡表情的话。
庆慈瞥了一眼,内心腹诽道:也就是脸能看了,人品实在有些恶劣。
张联连忙行礼:“下官见过北疆王!”
庆慈只好跟着福了福:“见过王爷。”
“起来吧,”萧静不紧不慢打量庆慈神情,淡声道,“仅两日便找出了凶手,庆神医果然了不得。”
庆慈面上挤出一朵假笑,垂眼盯着地面不看他:“王爷夸早了,眼下民女还没找到证据,说不定得让王爷失望了呢。”
萧静嘴角微哂,话里有话:“失望无所谓,总之本王亏不了。”
庆慈怔住。
亏不了?这话什么意思?
“怎么?觉得本王令你查案过于严苛了?”萧静眼神轻飘飘压过来,声音不咸不淡,“看来庆神医不大理解本王的良苦用心。”
庆慈心中涌起不好的预感。
果然,只听萧静又道:“本王的鱼儿那日被你喂后,撑死了三条。本来想着给你个机会补救,不过既然你心觉抓凶手太难,那便直接赔银子罢。”
赔银子?庆慈顿时磕巴起来:“那些鱼……很贵吗?”
不就是好看点、胖点、游得欢快点,也不能贵到哪儿去吧?再说她也没喂多少鱼食啊?怎么就撑死了呢?
萧静没说话,燕然道:“高支国的贡品,一尾值千两。”
嚯!庆慈眼珠子差点掉出来。一尾千两?那三条不就得三千两?开什么玩笑,就是三百两她也没挣到呢!
这哪里是什么进贡的鱼,这明明是玉皇大帝的鱼还差不多!
萧静斜觑过来,问:“庆神医,你说到底该当如何?”
庆慈脸色一阵白一阵红。
怎么办?这还用问吗?就是骗也要骗得凶手认罪啊!她费劲治个病人张嘴要一百两都觉得心虚,这三千两就是把她卖了也赔不起啊!
萧静盯着庆慈脸上的表情,觉得实在精彩,想来满京城的贵女哪个都做不出她这么丰富的表情。
他慢悠悠道:“这样吧,本王可以再退一步,接受庆神医的赊账。”
“不不不!”庆慈连忙摇头,如拨浪鼓般,讪讪道,“王爷放心,明日我就将凶手给抓出来!”
“哦?”萧静挑眉,有些意外。
他不过不喜庆慈看诊漫天要价,却还敢在自己面前哭穷坑老参的小人嘴脸,有意吓吓她罢了。本想着过明日再寻个由头,免去她的欠银,顺便赚这傻丫头一个人情。
没想到这姓庆的丫头倒是倔强。
看她一张圆脸涨得通红,脸上就差写着“要银子就是要我命”几个字了……
呵,有趣。
萧静忽然极淡地笑了笑:“既然如此,本王便等庆神医的好消息了。”说完,悠然离去。
翌日清早,北疆王府。
燕然快步走过院前锦花沿廊,绕过庭中古怪嶙峋的太湖石,走至萧静的书房。
正屋内,对窗通畅,纱帘系起,萧静着一身常服,端坐在东边一排书架下,垂首批折子。
“启禀王爷,金鳞甲甲四有报。”
萧静头也不抬,手中折子翻过一页,淡声道:“讲。”
燕然便道:“甲四报称,庆姑娘昨夜回了住处,在房内来来回回踱步了近半个时辰,才灭灯歇息……”
说完,他话头一顿。
甲四报来的内容里还有一段,那就是庆姑娘说梦话还碎碎念叨着王爷的名讳。甲四凑近窗棂听了一耳朵,声音太低,不甚清楚,大概在说什么“也不是我起的头……萧静比我喂得还多……”之类。
萧静手中笔墨不停:“怎么不继续?”
燕然吞咽一口唾沫,决定还是略去这句,硬着头皮继续道:“今儿一早庆姑娘早早醒了,先是去前街丁记早餐铺子吃了碗猪肉馄饨并四个芝麻烧饼……”
萧静纤长手指翻过一页,口中冷嗤一声:“人不大,胃口真不小。”
燕然候了片刻,见自家王爷不说话了,又接着道:“庆姑娘吃完早饭,直接去了京兆府,现在和张联、房丰两位大人及一众衙役一起赶去了高升客栈。”
萧静闻言,眉峰一挑,略一思索,心中便已猜到庆慈的计划。
他搁下笔,将手边折子推了推,靠向椅背,微微阖了眼:“京兆府要是有这丫头一半的厚脸皮,众多案件也不会这般难破了。”
日头高升,艳阳挂起,南岸沿街的铺子纷纷支开门脸,各自迎来新一天的头笔生意。
高升客栈的店门处,走出几位年轻公子,正是陈钱冬、唐枫、刘兆云和吕建轩几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