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天鸿阁后院说小不小,说大倒也不大,各处景致造得雅趣,看得出是花费了一番心思的。其假山一带,已被原样保护起来。
庆慈站在冯项泉倒下的地方,低头看去,地上泥土有一大片比别处颜色深暗,形迹规整,应当是冯项泉伤口处涌出的血浸染所致。
庆慈盯着那片深色土壤,觉得心头有什么倏忽划过,一下又消散了。
房丰见她秀眉轻蹙,问:“庆姑娘,可是有什么发现?”
庆慈直起身,摇摇头。
不远处有小厮们的交谈声传来,庆慈听得分明,但环视一圈,这才发现身后假山层峦叠嶂,视线错落,竟然一时看不到对面说话的人是何模样。
“从这里往外看,看不到外面的情形。”她喃喃道。
房丰看了一圈:“确实。”
庆慈心中一动——站在这里看不到外面,那么同理,外面的人应该也很难看到这里。
此处距离出恭的地方虽然不远,却绝不是回包厢的路。如果只是醉酒,冯项泉会那么巧就走进这么个视觉死角里,然后被跟踪或者埋伏的人一击即中?
冯项泉真的会在这么点大的后院迷路吗?他应该没那么蠢吧?
假山处搜寻了几圈下来,没有任何发现。庆慈和房丰一行,随后又去了那晚贡生们聚会的包厢。
包厢在天鸿阁二楼,正好是靠近楼梯的第一间房。
天鸿阁的掌柜是个瘦高中年人,跟在身后介绍:“此包厢连同本层十几间房,面积都不大,且内饰简单,因此费用比起三楼的那些个,要便宜许多。会考前后每日都有很多考生结伴来天鸿阁聚会宴饮,考虑到学子们求学不易,在别处花销甚大,因此我们每每都是推荐这一层。假如七八个学子平摊的话,每个人都花费不了多少。”
房丰道:“掌柜的倒是会做生意。”
掌柜的讪笑:“参加会试的都是举人老爷,殿试那关一过,那更都是进士、同进士的身份,说不定往后就要平步青云。我们做生意的,图得就是与人为善、和气生财,实在没有得罪贡生们的必要啊。”
这倒是。
庆慈在包厢里转了一圈,门窗桌椅、灯具杯盏,上上下下全都检查了一遍,仍旧没有任何收获。一行人无奈,只能辗转去往贡生们所住的高升客栈。
高升客栈在环城河的南岸沿街,靠近京城中大街,位置好,环境佳,曾有三位状元郎在此下榻过,因此名声大振,每到春闱前更是一房难求。
庆慈去了冯项泉的房间,他的行囊已被周正带走,只剩房间还空着。
名声直接被牵扯,高升客栈的掌柜脸色不好,见了衙门来人也忍不住埋怨:“冯会元的手明明是在天鸿阁被砍伤,可这外面风风雨雨竟然跟我们高升客栈牵连上,真是冤枉,大人,小的盼您早日找出凶手啊!”
房丰反问:“现在喊冤枉是不是有点早?万一凶手也住你们高升客栈呢?”
掌柜的一愣:“前两日不是审过一众考生,均已无罪释放了?”
“只是暂时,”房丰提了嫌疑最大的四人名字,“去把这几个人再叫来,京兆府还有话要问。”
掌柜不敢再多说什么,乖乖把人叫了过来。
擅使左手的两人,一位叫陈钱冬,自述冀州人士,与冯项泉不过认识月余,此次会试,他中榜第六名,本来过几日便要与冯项泉共同参加殿试。
陈钱冬道:“项泉兄虽然性情孤傲,但学识广博,实在令我折服。那日宴会,项泉兄开始不大感兴趣,几番拒绝,我着实费了好一番口舌,才令项泉兄点头。本来是想着大家一起宴饮论学,过两日一同参加殿试,不往相识一场,没想到竟害得项泉兄遭此横祸……若是他没有去,可能就不会发生此事了……我实在后悔,哎!”
至于左利手一事,陈钱冬道:“我天生左右手都擅使,平时并不遮掩,人前吃饭执箸惯是左手,读书写字才使右手。”
另一位名叫唐枫的贡生,自述定州人士,对自己左利手一事也非常坦然:“我是感兴趣,读书时专门练的,因此左手也擅写字。前段时间大家无聊,还起哄让我和陈钱冬一起比试过左手写字,为此我还赢了二两银子。
庆慈问:“在哪比试的?”
唐枫道:“就在客栈大堂。”
“所有考生都在?”
唐枫想也不想,答道:“都在。”
庆慈觉得奇怪:“你为何如此笃定?”
唐枫解释道:“那日恰巧北疆王殿下在京中大街遇刺,衙门和巡捕营的人满大街搜查,掌柜的便关了店门,让我们都不要出去,免得冲撞了出意外。正是临近会试的紧要关头,所有人都深以为然。是以我可以确定大家都在。”
原来如此。
庆慈没来由想到北疆王——
战场上出生入死的人果真嚣张,被刺杀没多久,又出了这九足虫之事,还敢只身带着燕然,坐扎眼的马车大喇喇出行,生怕别人不再来打他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