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9章 想见你

闻此言，陆漓知道自己猜了个八九不离十，随后蓦地将杯子往桌面上一放，面目却是十分沉静，“他在这件事上还真是锲而不舍，固执得很。”

都已经病到起不来身，还想着见她一面，是想看看她现在变成什么样子了，亦或者是让她看看自己现在变成什么样子了？

两者中无论哪一种，陆漓都丝毫不感兴趣。

或许，在傅东内心，更希望看看现在的陆漓变成了什么样子。

出乎傅东意料的是，这么多年的风风雨雨经历下来，陆漓早就用自己的实际行动颠覆了傅东对她的错误认知，旁人都笃定她未婚生子，带着个孩子，一定会生活得十分艰辛，当年傅东狠心无情地决定抛妻弃子的时候，大概从来没想到，在二十多年后的某一天，他会是那个最先倒下、而且即将以十分狼狈的姿态落幕的那个人。

想想，还真是讽刺。

自从记事起，每次提及傅东，陆漓好像脸上都是这副表情，不管听到傅东的任何消息，陆漓都表现的无关痛痒，无动于衷，仿若旁人提及的是一个和她毫不相干的陌生人。

也正是因为陆漓有着异于常人的强大内心，所以才没有变成外人口中所猜测的那种带着儿子艰难求生的怨妇，而是成长为了一名愈加成熟、稳重的知名设计师。

傅东三番两次提出要见陆漓一面这事儿，陆以衍早就知道陆漓的心思，因此傅东的话听也就听了，但却没打算把傅东的话转告给陆漓，为的是让陆漓两耳清静。

不过，既然陆漓自己提出来了，他便也跟着多说了几句傅东的状态。

“可能就是想见见你。”

听到陆以衍这么说，陆漓嗤笑一声，“呵……现在终于想见了啊、多年前，他去哪儿了，若不是他傅东现在落魄了，说句难听的，命数没多少了，久病思故人，若是不生病，恐怕这辈子都想不起还有我这么一个小人物存在，好歹曾经也是知根知底的，他傅东是什么人，我还能不清楚。”

在被蒙蔽了双眼的那两年，陆漓时常懊悔自己一时看人不清，但等到从傅东的生活圈子中回过神来后，陆漓渐渐意识到傅东为人真正的本性。

嘴上说着想见她，说得楚楚可怜、令听者动容，实际上，到底有几分真几分假，恐怕只有傅东自己心里最清楚。

陆以衍点头，沉默了半晌，想起傅东那张面黄肌瘦的病容，眉头倏然皱了皱。

“医生诊断，他大概率撑不过年底。”

对于身患重病的人来说，寒冷的冬季往往是一个巨大的考验，挨不过去的话，就只能和这个世界永久地告别了。

“这我早就料到了，尿毒症、还是中晚期……病情凶猛得厉害，能在极短时间内吞噬病人的寿命，治疗方案和药物都只能人为保命，治标不治本，如果我是傅东，与其每天躺在床上白日做梦，不如从从容容地面对声明倒计时，左不过，这条命马上走到尽头，像个女人似的叽叽歪歪、哭哭啼啼的，当真是一点体面都不要了。”

陆以衍有理由相信若是陆漓真到了那一天，也肯定会像此刻坐在他面前的人一样，从容镇定。

但陆漓是陆漓，傅东是傅东，每个人在面对死亡的时候，临场反应都不尽相同。

傅东的临场反应则是 使劲挣扎和哭闹。

不过，话说到这里，陆以衍突然意识到，今天的陆漓和平时好像不是很一样，之前每次他提起傅东的时候，陆漓都会一脸不屑，然后很快就将傅东从他们谈论的话题中抹去，而今天却不知不觉就聊了这么多关于傅东、关于傅家的事情。

难道是陆漓到底还是顾念旧情，所以生出了违背她初衷的想法……

陆以衍迟疑，“妈，你该不会是想……”

陆漓知道陆以衍这是误会了，连连摆了摆手，紧接着否认，“你别想太多，我不是那个意思。”

她不过是看到今天陆以衍从医院回来后，整个人有意无意就会眉头紧锁，似乎有无尽的心事无法纾解，这才忍着在提起傅东就心里不舒服的那股劲儿和陆以衍多说了几句，根本目的还是为了让陆以衍倾诉出来，然后心情能畅快点。

她不是傻子，也没疯癫，怎么会想出去医院见傅东一面这种糟糕的点子。

和傅东时隔多年再度见面。

是这辈子都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回国，是因为你那会不顺利，为了你回来的，也是因为在京州还有点牵绊，但绝对和傅东无关。”

“再说了，我每天手头上要处理的事务多如牛毛，哪有闲工夫去医院走一趟……他说什么，想什么，都是他自己的事，我又不是圣诞老人，有什么义务满足他的心愿，所以还是那句话，不见面，千万别见面。”

傅东这种极度不体面的人，只会把别人对他的怜悯愈演愈烈，最后搞得一地鸡毛。

就像现在的陆以衍一样，对傅东这个亲生父亲的感情复杂到了极致，有时候甚至连他自己都分不清到底是同情多一点还是淡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