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仔细听的话，很容易就能听出来她说话的每个尾音都带着细细的颤抖。

有种大病初愈的虚脱感。

“还是不麻烦你了，我待会儿给小希打电话让她来趟医院，顺便给我送饭，你要是有事就去忙吧，我现在头已经不怎么晕看，住院观察几天就可以出院了，谢谢。”

谢谢你对我的照顾，还有对我所有的宽容。

说完这句话，秦悄深深垂下了头。

“谢谢”两个字有如夏夜惊雷，让陆以衍很不是滋味，眼看秦悄就要重新缩回被窝去，陆以衍迅速站起来，帮着把人安顿回原位，又替她掖了掖被角，唇角紧紧绷成一条直线，“怎么突然说这些，还和以前一样就好。”

秦悄知道陆以衍说的以前指的是他们在一起后的以前，可一瞬之间想起那么多过去的事情，她曾经因为口舌之快犯下的错误，就像是千斤顶一样压在秦悄的心头上，让她喘不过气来。

此刻，陆以衍就在她眼前，目光那么柔软，柔软地看着她，她也不用再像以前那样想破了脑袋去回想他们之间到底发生过什么事情，为什么以前陆以衍喜欢她，她却眼瞎地不喜欢陆以衍……

昨天，今日，发生过的一切都明明白白、完完整整呈现在她的记忆带上，可她却不敢再畅想拥有陆以衍的明天。

明天依旧会如期到来，只是她这种人，真的不配待在陆以衍身边。

她待在陆以衍身边，很有可能会再次伤害到陆以衍。

与其那种事情再次发生，不如她现在就主动离陆以衍远远的。

离开陆以衍。

光是想一想，就心痛到难以自制。

就算不用竭尽全力想以前的事情，但秦悄还是感觉到脑袋一阵一阵发疼，她几乎快要支撑不住，只能冷冷看着陆以衍，冲他勉强一笑，“我有点困，想睡一会，要不你先回去……”

或许他们不再像现在这样共处同一间病房，她就不会像现在这么难过和难堪了。

只是她话未说完，陆以衍突然低下头，嘴唇凑近她的额头，隔着纱布亲吻了一下她的伤口。

这个亲密动作小心翼翼又带着无尽的温柔，是一对恋人之间再普通不过的亲昵动作，陆以衍这样做，也是为了能安抚秦悄的情绪，没想到这个动作会让秦悄仿佛在一瞬间受到了极大的惊吓，紧接着她就将身子更深地缩进被单里，整个人蜷缩成了虾米状，泪水明明就闪烁在眼眶里随时要滚落下来，最后被她死死咬着牙控制住了，“你先回去吧，我现在脑子很乱，我想自己冷静一下。”

她确实该好好冷静一下，想想下一步该怎么走。

陆以衍伸出的手顿在了半空中，一抹讶异从他素来冷静的眸子中一闪而过，但也只是稍纵即逝而已，从温静告知他秦悄醒过来后极有可能想起以前的事情开始，他就预料到了会有眼前这种情景出现，尽管秦悄所表现出的对他的抗拒让他心里很不是滋味，但他心里更清楚，这一段心路纠结必须让秦悄自己一个人走过，谁也帮不了她，只能是她自己想通了，他们才有可能回到秦悄出事前那种美好的情感状态。

“好，我先走，有需要给我打电话。”

秦悄背转过身去，脸对着白绿相间的病房墙壁，在听到皮鞋声逐渐远去，最终病房门被轻轻带上之后，秦悄知道此刻病房里只剩下她一个人了，便再也控制不住地哭出声来。

关于那段记忆，她一直毫无印象，尽管努力了很多回，但还是什么都没能想起来，她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恢复记忆后的感觉竟然会这么痛苦，就像是有人拿了一把刀子在她心上活生生割出一道血痕来一样。

现在，原本被掩藏在内心深处的伤口重新被发现，继而裂开一道大口子，疼得她无法呼吸。

幸好刚才陆以衍没勉强她，没做过多停留就离开了，给她留了足够的空间发泄情绪。

泪水肆无忌惮地从脸上滑落，很快就浸湿了枕巾，秦悄尽管脑子里空空的，但还是能感知到一阵阵头晕目眩从头部蔓延到四肢。

也不知道就这样哭了多久，病房的门被人推开了。

秦悄以为是小希来送饭了，连忙扯过纸巾胡乱地擦干净脸上的泪痕，然后用手整理了下凌乱的长发，在来人没来得及发现她的异常的时候从病床上坐起来，半倚靠在床头上，嗓子沙哑地说道，“小希，你来了……”

她喊了一声“小希”，没人回应她，秦悄觉得纳闷，以为是小希看出她刚大哭了一场，于是便又抬手胡乱抹了一把脸，然后才抬起头看向来人，“你怎么了、怎么不说话？”

傅景晨？

在看清来人后，秦悄勉强扯起的唇角重重下拉，紧紧抿成一条直线，语调也变得冰冷无比，“怎么是你？这里不欢迎你，请你出去！”

她早就见识过傅景晨发疯的样子，所以右手不自觉摸索到床头的按铃按钮上，随时准备着呼喊人进来。

傅景晨眯着眼看了看病床上的人，很明显刚刚哭过一场，额头用一大块纱布包裹住伤口，隐隐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