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国后，路清野一下飞机，就想去找成铭心。可是冷静下来，他发现还是几年前从军校跑回来遇到的一样的问题：他不知道去哪儿找他。

他能想到的无非是那几个地方，当然最有可能的依然是在云海湖偶遇。那么，又一个问题来了：真的要回去吗？回去云海湖，回去家属大院，回去以前的生活？虽然身份已经重新做好，也挨过了解密期，但选择回到熟人的视野，约等于是放弃了新的身份。

“小路，我知道以往的生活对你而言，意味着很多，大概不光是亲人和朋友，还有别的羁绊。我只是想再提醒你，重置身份的机会只有一次，你已经使用了。回到以前的生活，危险系数有多大，这几年下来，你应该心知肚明。”薛警督最后放了一句重话：“虽然我把你当成自己的好战友，甚至是孩子看待，但我也不得不实话实说，能帮的，只有这些了。但是今后遇到任何困难，你都可以来找我。”

“大爷，他还活着吗？”路清野觉得自己是不是已经等了太久，恐怕等不到一个想要的答案了。

“你这小子，就知道你会问这个问题。”电话里，薛警督听起来像个无力阻止孩子早恋或是恋上同性的老父亲，无奈到极点。“我查过了，近十年间没有过一个叫’成铭心’的中国公民的销户记录，当然前提是你确定他之前上过户口。”

路清野还真不确定。

从公用电话亭出来，他在附近的街头徘徊了一会儿，这条街他以前来过，有些变化，但还是一下子把他带回了熟悉的过去。

还没想好要不要就这么回去，他先找了个旅馆住下，打算睡醒一觉再说。

第二天一大早还没睁眼，他就想好了，不管今后怎么样，他不可能不去云海湖碰碰运气。

冥冥之中，他觉得成铭心就是他的运气，未来是紫气东来还是逆水行舟，就看能不能找到成铭心了。

为了不引人耳目，路清野穿了以往不会穿的很正式风格的短袖t恤，戴了顶国内旅行团常见的遮阳帽，这些装备在过往几年中为他开展跟踪工作时乔装打扮写下了浓墨重彩的几笔，所以一直留到现在没有处理。没想到，眼下又派上了用场。

根据“灯下黑”原则，进了园子，他专门往人多的地方溜达，在人群中才是最安全最不起眼的。再以这身大众化的装扮加持，乍看之下，就是个呆板的背景板，很像对此地全然陌生无感的纯游客一名。只不过腿长了一点，如果再仔细看，遮阳帽下露出的下颌，轮廓过于清晰，有点经验的都不难判断出被这身傻里傻气装扮封印住的必是个帅哥。

沿着湖边走了小半圈，他发现湖心岛上多了个摆渡船的排队坐船点，远远看着，有不少游客拉家带口地在岛上排队，别的倒没什么与前不同之处。原先湖上只可自己租船泛舟，没有这种游船可以从南门坐船过来上岛再坐船去北门的项目。这设计是不是多此一举不得而知，无疑又为云海湖创收了不少。

正值上世纪90年代中后期，一切以经济建设为中心中的中心，一草一木都有其可变现的价值，何况这古往今来的一池碧水。

不知为什么，路清野总忍不住朝湖心岛眺望，自己也控制不住自己。走一步，看一眼，明明没有什么可看的，还不就是那样，一队人，湖面上横着几艘中不中洋不洋的游船，送人上岛，又渡人到对岸。周而复始。

不能说突然，这显得很假，但真的就是突然而然，他以双眼瞄靶心从未失误的直感捕捉到一个身影，用“熟悉”形容这个身影已经不足以描述其刻骨铭心的程度，朝思暮想，思之切念之深……所有加在一起，对路清野这五年而言，都不足够。

等船的人里，有个成铭心。千真，万确。

他双瞳迅速聚焦，以侦察兵的素养锁定目标，并对其周边环境、可疑人物进行飞快的排查。

成铭心还是原来的样子，没胖也没瘦，没晒黑也没更白，还是他最喜欢的那个样子。颀长的骨架，男性独有的秀美，当然，这种美也很罕见。一万个男性里，大概可以找到零个。

就在他忍不住将无情视觉渐渐转化为欣赏之际，他突然，又是突然意识到，有个刚会走路的小男孩，正在围着成铭心闹玩。确切的说，是成铭心在逗这个小男孩，一会儿指着湖面上的游船，一会儿又指着垂落下来的长柳条，像是在帮他解释这个世界。

这看着，不太像是排队的时候临时和其他游客的孩子玩耍打发时间，看他那神情，对膝下这个男孩有种超越平常的钟爱，简直像是有血缘关系的互动。虽然，血缘关系也不是什么至高无上的存在，但是，和成铭心有血缘关系的小孩儿，就另当别论了。

于是，隔着山水和横七竖八的游船，路清野又开始巴巴地审视起那个两三岁的小男孩。视线重新聚焦在这个陌生的小人物脸上，虽离得远了些，可怎么看怎么觉得有些眼熟。

难不成，是自己认识的人的孩子？

路清野瞬间陷入了沉思。以他正常的不能够再正常的逻辑范畴，最离谱的遐想至今还停留在如果歪楼没有塌，他也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