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老早以前，就想好了。应该是在火车上见到你的那会儿吧，我就想把你拴在腰带上，让你再也不能满世界乱跑了。”成铭心只觉得路清野握着自己的手又紧了紧。

“野哥，我想问你一个问题。”成铭心谨慎措辞道：“在认识我以前，你想过未来的样子吗？比如，你会做什么工作？什么时候谈恋爱？什么时候结婚？什么时候生孩子？过怎么样的一生。”说到最后一句，成铭心觉得自己声音有些颤抖。他真的想知道，每一个问题的每一个答案。

路清野迟疑了，不是不想回答，是没有料到那孩子会在这个时候突然问出这么郑重其事的问题来。

“你真想知道吗？”

成铭心点点头：“特别想知道。”

路清野认真想了一会儿，当真答道：“我以前想过我父亲那样的生活，按部就班，又总是充满挑战，什么都不怕，什么都能克服。谈恋爱，结婚，生孩子，碰到了喜欢的人，一切就都来了。就是这样。”

成铭心听得入神，半晌不做声。

“我说，”路清野轻轻弹了弹他的脑门，把他叫醒：“你怎么样？之前有什么打算呢？”

成铭心惘然地抬起双眼看着他，像看着一阵突然将窗户吹开的风。

“我吗？”他摸着脑门上被路清野弹过的地方，不疼，有点痒。

“是啊。遇见我以前，你有什么人生规划没有？”路清野好奇地望着他，准备好听一个稀奇古怪的计划。

“没有。什么都没有。”成铭心十分坚决。

路清野一怔：“为什么？”

“我觉得我根本没有未来。”他轻吁一口气，又抬起头凝视路清野道：“野哥，这就是我跟你最大的不同，我们根本不是一路人。既然你有想要的未来，为什么不去实现呢？”

“废话！那还是不是因为……”

遇见了你呗。

这后半句话，路清野没说出来。他觉得有点酸。

不到二十四小时后，他就很后悔当时没有说出来。

成铭心打了个喷嚏。

路清野帮他紧了紧领口：“不说了，先跟我回家！”

他拉着他的手往前走，却发现成铭心站在原地，没有动。

“又怎么了？”

“野哥，我饿了。”说着，他扭头看向街对面的烤红薯摊。香气扑鼻盖面，原本不饿的闻了也难免食指大动。

“你啊，还是那么馋猫！”路清野用右手食指点了点他的鼻尖，柔声道：“在这儿等着，那边风大。你看见那炉火冒的烟了没有，一出来就被西北风吹没影了。”

成铭心顺势看过去，果然，那烤红薯生出的白烟在凶狠的西北风中瞬间化为乌有。

“乖乖等着我，两分钟就回来！”路清野说完这句话，才松开他的手，转身迈着大步朝街对面的烤红薯摊去了。

走了两步，还要回过头看看——那孩子果然在墙根背风处乖乖站着，也正看向他；他身旁是一棵光秃秃的龙爪槐，此刻瞧着也那么可爱。

那一刻，路清野想赞美世界上一切对视。那感觉太美妙了，你看一个人的时候，这个人也正在看着你，你们在彼此的眼神中，确定一种叫做“恋爱”的关系。

“怎么着小伙子，大冷天的还跟外面溜达，这得多大毅力？”烤红薯的摊主是个花白头发的大爷，一边用自制的铁叉子给大铁皮桶壁上架着的红薯轮流翻面，一边瞥他一眼。

“没多大毅力，买了红薯就走！”路清野开口说话，哈着白气，指了指他想要的几只烤红薯。

“买这么多，一个人吃可不成，烧心！”摊主将他钦点的烤红薯一个个拣出来，放在一只牛皮纸袋里。

“咳，瞧您说的，我可不是一个人吃，给小朋友买的！”说着，他回过头，朝之前成铭心站着的地方笑望一眼。

墙根处没有人，龙爪槐孤零零的杵在那里，虬结的树干上耷拉着一件军大衣，袖筒支棱着，还是成铭心穿时的样貌。

他揉了揉眼睛，不相信自己会看不见那个人——如果那人就在那里。别说是空荡荡的街角，就算亚运会开幕式现场，他也能从人海中一眼看见他。

有那么一刻，他怀疑到此为止之前的一切，都是幻觉。没有“浅觅深踪”的雪里拥吻，没有“小洞天”的肌肤狂欢，也没有成铭心执意要吃的烤红薯。

“小伙子，你的烤红薯！”大爷在他身后吆喝了一声。

他木然回过头去，大爷手里举着一袋子烤红薯，牛皮纸袋上被焦黑的红薯皮弄脏了一小块。

烤红薯是真的。

那人呢？他的人呢？

“大爷，刚才街对面站着个小伙子，个头比我矮一点，穿着件军大衣，您看见了吗？”自己疯没疯，全看这现场唯一的目击证人了。

大爷朝对面看过去，眯着眼睛想了想，坚定地点了下头：“没错，有那么个人影。我也瞧见了。”

“那他什么时候走的？往哪儿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