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成铭心张了张嘴,也不知自己究竟有没有叫出声音来,两只脚已经迫不及待地朝那人移动过去,像一块身不由己的铁片,被一块吸铁石吸引着,天经地义又在劫难逃。
***
路清野没什么闲情雅致专挑大雪天来逛公园,他之所以出现在这里,完全是为了躲赵科和姚丰收那几个傻小子。
一大早他从暂住地有喜烤鸭店出来,走了没几步,就打南边来了个赵科,打北边来了个姚丰收,俩人离着老远就打招呼,跟提笼架鸟的老大爷似的。路清野赶紧一猫身拐进东边胡同,也是他训练有素身手敏捷,那几位也不知什么眼神愣是没有一个瞧见他。
这条胡同特别僻静,走到底就离云海湖南门不远了。
路清野走了几步,想着赵科他们应该离开了,正要转身往回走,迎面来了个学生,怀里抱着个地球仪。他见那地球仪就愣在原地——有喜烤鸭店后院小屋里,成铭心贴在墙上的中国地图,和地图上那些被他圈圈点点的疑似故乡所在地:他仿佛能看见一个想要找到故乡的翩翩少年,和那些硬挨过去的不眠夜。
如今,这少年,不但没有重投故乡怀抱,就连去处,也无人知晓了。
路清野叹了口气。继续往前走,云海湖,到底是个念想之地,故地独游,至少也是他们共同的故地。
北门敞着,他这才想起出门太急并没有带着钱。厚着脸皮上前问门口工作人员,能不能下午把门票钱送来?不想那工作人员说,下午啊,连这门都没了。
再问才知道要修缮北门,一时半会儿这里没门了。
“得,看你这打扮,像是附近大院里的哥们儿,要说这云海湖里的树啊,有一半是附近大院里的人给栽的。进吧,就算是大院子弟福利了。”工作人员给他打开门,一直看着他并不怎么开心地迈进去。
“瞧这架势,这是失恋了?长这么精神的小伙子还能有人瞧不上?”工作人员自己把自己给问震惊了。
以至于一个小时后迎来第二位同样俊朗却郁郁寡欢的小伙时,他甚至有那么一秒钟觉得,这俩人要是认识就好了。
***
路清野在廊里站了不知多久,低头发现两只鞋头上已覆满白雪。动了动脚趾,想打喷嚏,却先听见了身后奇怪的脚步声。像是一个很急着走路的人,却拖沓着两只脚。
成铭心走起路来这么奇怪,是因为之前摔了一大跤,他没有意识到自己现在是跛的,那姿态大概很像《诗经》里写过的小星星:“肃肃宵征,抱衾与裯。”那般卑微,又那么急切。
因为他早已看清了那里站着的人,他知道最好是马上转身离开,趁对方还没有看见自己。
想着最好是如何,人却已经去到了与对方一米之遥。
离得越近,越明白自己在做响当当的错事。之前想他的时候,不是说不再连累,走个干净彻底?成铭心心中笑骂自己说到做不到的孬种,还真的嗤笑出了声。
那人便闻声转过头来,随后是整个身子。
成铭心永远不会忘记那天路清野脸上的表情,他坚信那表情一生中只会看见一次。
路清野反复看着他,仿佛是在确认自己没有做梦,对方是活的,是真人。
“看够了没有?”最后,还是成铭心耐不住,先开了口。
“没有!”说完,路清野几乎只用了一步,就跨立到成铭心面前,成铭心还没反应过来,整个人已经被路清野搂在怀里。那不是一个普通的拥抱,那是一种占有,路清野将成铭心的肩膀、手臂、大腿,一样样,牢牢锁在了自己身上。
成铭心透不过气来,却不肯推开他半点,他宁愿窒息也无所谓,如果可以贴得更紧一些。
路清野狠狠地拥着他,这力气来得蹊跷,似乎不是他自己的,他哪有这么大的力气?他曾在抗洪救灾现场举起泡了水后没人举得动的沙袋;他也帮父亲在建筑工地扛过成捆的钢筋。见过的人都说他是大力士,怎么这么有力气?
可他哪来的这么大的力气,这样抱着怀里这个身体。
抱了一会儿,他突然觉不出成铭心的呼吸,才松开小臂,低头去找他。
“成铭心!”他小声唤他全名。半天不见对方答应。
“喂!活着呢吗你?”路清野真有点急了,知道那孩子身子骨有点脆弱,可也不能这么脆弱吧?
只好将头再低下去一点,凑到他眉眼前,去听他的呼吸声。
路清野的下巴轻轻碰到成铭心的鼻尖,就听见“扑哧”一声笑,紧接着,一双手臂就绕住了他的脖子。那手臂稍稍用力向下一带,路清野的嘴几乎就要挨到成铭心的唇。
“还会装死了。”路清野佯骂道,嘴唇却不敢动,一动就是一个吻。
“你闷死我得了,野哥。”成铭心抿着嘴唇,气若游丝不着纤力,眼睛却盯得路清野脸都红了。
“我舍不得。”路清野重重道。
“哥,我对不起你,给你添了这么多麻烦。我不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