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一家小店，拿依点了一份红焖牛腩饭和蚝油生菜。在等菜的间隙，他看着窗外的景色，不说话。

红焖牛腩和蚝油生菜。

红焖牛腩和蚝油生菜。

我在心里念了快一百遍，记忆里的饥饿开关被打开。如果我可以流口水，那它们应该能把这家小店给淹没了吧。

菜摆上来，我狠狠吸了两口香气。

拿依擦了擦筷子，举起来，停在半空。

“把你的脸挪一挪。”他说。

我不舍地把脸盘转至面对着拿依的位置。

我眼睁睁地看着他夹起一块热乎乎、软弹弹的牛腩放进嘴里。小店的灯光透过牛腩的肥肉，散发着温暖、满足的诱惑。

“你这样看着，我怎么吃？”拿依皱眉说道，但手里的动作不停，马上夹起另一块更大的牛腩。

“嘻嘻，”我笑着坐到拿依身边，“你是夜叉，如果我上你的身，你应该没什么损失吧？”

拿依睁大眼睛，侧头看我。因为他的惊慌，在两根筷子间坚持的牛腩上下抖动，好像在对我说——你看看，我弹不弹？

“你——”他的脸离我很近，可我的注意力全在牛腩上。

“就十分钟，吃完饭！”我真的无法拒绝红烧牛腩，如果干看着，还不如把我给红烧了。也许，是因为作鬼以后的无聊让我害怕，这些温暖和满足的口腹欲能让我的理智回来一点点。

“还记得吗？前几天你骗我吃炸面窝，害得我痛——”我威胁拿依。

“好吧。十分钟。”他闭上眼睛。

我钻入他的身体。我控制着他的手，怀着无比激动的心情把牛腩往嘴里放。

“呵！”一声厉喝吓得我一抖，牛腩掉进饭里，将几粒晶亮的米饭弹至桌面。

我抬头看着声音传来的地方——那儿站着一个人——一个男人。他戴着一顶黑色的毛线帽，额前有不听话的卷曲的头发从帽子的压迫中伸了出来。他的左耳侧有一缕长发甚至垂到肩头，扫到他黑色的长风衣。和拿依的风衣比起来，他那件可旧得多。袖口都抽丝了。

他盯着我。

和拿依温暖的眼神也不一样，他的眼神仿佛来自冰冷的海底，能将周围的水分子冷凝成霜。

我放下筷子，毫不客气地盯回去，甚至还扬了扬下巴。

“一只鬼，胆敢上夜叉的身，不怕他把你吃了？”男人一边说，一边走过来。

“关你什么事？”我虚张声势地大声说道。

“不关。但是他带着我要的东西。”男人拉开对面的椅子，一屁股坐下去。

“哦——你就是要跟拿依见面的——”我还没说完，就被拿依一把抓出他的身体，扔在他身边的椅子上。

“好久不见。”拿依笑着握住那人伸过来的手。

“是挺久，三十多年了。”那人也微笑着。

拿依不会轻易笑的，连面对马阿婆的时候都是，可你看看他，现在正笑得春风满面呢。

我瘪瘪嘴，把椅子挪到离拿依远些的地方。

“你这么着急要这批东西，是什么原因？”拿依一边吃饭，一边问。

男人很自觉地找服务员要了副碗筷，也吃起来，一边回答道：“最近的恶梦变多了。我有预感，至少有这个数。”他伸出左手，五指张开，怼到拿依面前。

“你确定？”拿依拨开他的手，夹走了碗里最后一块牛腩。

“希望还能再多点。”男人低头看菜碗，找不到牛腩时很快露出了沮丧的神色。

“你这任务可真不容易。”拿依说完，将牛腩汁倒进自己的饭碗，搅拌均匀，大口吃下。

“什么鬼任务，惩罚还差不多！昨天还被一个小姑娘揶揄，说没见过混成这样的神佛！”男人收起沮丧，愤懑地说。

“慢慢来吧，总有终结的一天，不像我——”拿依慢悠悠地说着，一边意味深长地看了看我，“渡化灵魂这回事，更加没有尽头。”

“不必忧心，日子还长，摸鱼益善。”男人微笑道。

吃完饭，拿依付了钱，把黑色背包递给男人，嘱咐道：“里面有四十九个小佛像，省着点用，最近一段时间都没空做了。”

“怎么？”

男人提着单肩包，站起来的时候整个人摇摇欲坠。

有那么一瞬间，我想扶他，可是我不敢。

男人转身的时候看了我一眼，小声说了一句：“你最好跟紧他。”

我朝他做了个鬼脸，心中仍存着怨念——如果不是他，我还能好好享受这碗曾经丰满的红焖牛腩。

外面的天忽然就阴了。

我感觉周身寒冷，那些痛苦和承载着痛苦的伤疤未经过我的允许就自己跑出来。黑色的风从窗边呼啸而过，我甚至能看到有一些穿过了各种缝隙的风变成能带走魂灵的黑丝，飞快地穿进这个街边小店，然后快速穿出。

最坏的事情是，我察觉到自己在变化。我能感受到眼珠在上下左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