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学课后的第二天早上，陈伊万起得很早，精心梳好了两条齐肩的麻花辫便早早去了学校。今天陈伊万有件大事要办。

暮春的太阳已经起得格外早了，早过了高三上早自习的每一位同学。

陈伊万拿着生物莫老师专门留给自己的办公室备用钥匙，去到莫老师办公室是要找出昨天批改完的全班生物课清作业。她要在早自习后第一节课前发还给同学们。

进了莫老师办公室，陈伊万在熟悉的办公桌上很快便找到了自己班级高三一班的作业本。她快速地翻看着全班同学的课清作业本，很快目光便锁定在了其中一本。陈伊万轻轻舒了口气，快速抬眼扫了一眼自己进来时随手虚掩的办公室大门，便垂了眼帘定睛在这本作业上。作业本封面的右下角处用黑色签字笔工整书写着两个字：李梓。

陈伊万嘴角略过一丝浅笑，抬手翻开后面每一课的作业，目光所及之处字迹皆格外工整，字数极少，多数只以寥寥几字就将标准答案写出，再散开目光，老师红色的对勾醒目又满意地铺满了每一页。

翻看了半天，陈伊万的眉头却渐渐紧锁，又折回到作业本的第一页，竟没有发现李梓的这本作业里有任何实质性的错题。

“咦，这个李梓同学怎么就没有一道不会的题呢？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完美小孩？莫不会真是上神转世吧……”陈伊万一边连连慨叹着，一边又失望地摇着头喃喃自语道。

原本起一个大早，陈伊万计划是在给同学们发放生物作业本时，好好跟李梓同学等价交换一下。她给李梓同学讲生物错题，同时请李梓同学帮她补一补自己最为脆弱不堪一击的数学。她心里原想着，李梓同学那么绝顶聪明，即使生物有错题也都能自悟自改，而自己用这个完美的借口，便可以顺当着请大神同学给自己讲解数学了，这样以来，自己高考的数学或许还有得一救。

盯着满是对号的李梓作业，陈伊万忽觉自己去找这位学霸的做法似乎没有太大把握，心中不觉拧成一团道：“这大神同学该不会不理会我吧？”但转念想到自己那坎坎坷坷的数学卷子，便心中一横道：“只能试试了，希望这学霸同学能做个好人。嘿嘿。”

陈伊万其实是班级里年龄最小的一个。父母在她五岁时从外单位调至现在这所大院里。九月一号开学时，陈伊万才刚刚过了六岁生日，按照当时国家规定年满七周岁的入学要求，她是不能入学的。陈伊万的父亲是在托了不少关系后，才在开学前一天拿到了女儿的入学通知，报道了一年级一班。

但好事有时又常常变成坏事。没够年龄就入学留下了一些“后遗症”。陈伊万的学习成绩一直不甚理想，有时还十分糟糕，尤其在小学阶段，每每关键的期末考试成绩一出，必定会引起一场大型家庭纠纷。

看到期末成绩单和班主任学期结语后，陈伊万父亲的脸色就通常变得青红难分，摔下成绩单，连连气急顿胸地指着陈伊万，狠狠吐出俩字：“陈伊万！你呀，你简直是个废材！废材呀！”。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时，陈伊万的母亲总能于雷霆之前从某处轻飘出一句话来：“陈伊万怎么了？我娃不缺胳膊不缺腿，好着呢，成绩不好怕啥？就是不会才去上学呢!”

还没等伊万爸爸张嘴再发些火出来，伊万妈妈便继续道：“再说了，不是你让娃六岁上学的吗？还到处托关系，这会子你急了？”

伊万爸爸听了便泄了一半的气，再看他的脸色愈加青红难辨道：“那也不能考成这个样子！”

而通常这时，陈伊万必定早已在母亲的掩护下，溜之大吉了。

就这样，在每一年父亲铁青的“废材”定义和母亲的“我娃不缺胳膊不少腿”的庇护下，陈伊万茁壮长大，平安度过了十四岁的叛逆期，来到了十七岁的青春年华。

其实上天也并没有对陈伊万全然关闭了大门，它还给陈伊万留下了一些闪亮亮的窗口，比如在校新年晚会上表演唱歌、跳舞常常引来掌声一片，比如参加区级的画展拿了奖项等等。蹦蹦跳跳又无忧无虑的活泼劲儿，一张挂着弯月的笑脸伴着这些特长，陈伊万的少年成长故事才没有全部都糊掉。尤其进入初二后，陈伊万似乎真的长大了，开窍了，懂得不管成绩如何，不用扬鞭便自奋蹄了。不知是伊万爸爸意识到了女儿这些变化，还是每每下班回来推开女儿的房门，都能看到从前根本无法安静坐在桌前写完作业的女儿正埋头复习，也或许是陈伊万的学习成绩的确见好了一些，总之，被父亲曾多年冠以“废材”的名号似乎也就不再提起了。

“李梓同学，这是你的作业本。”陈伊万站在李梓的课桌旁，两眼快眯成了一条弯缝，扬着一张天真灿烂的笑脸注视着李梓道。

李梓微抬起头，眼神中略过几分惊讶，却很快挑眉看了陈伊万一眼，脸上飞速闪过一丝不易觉察的红。

“嗯，好……”李梓同学含糊着答道，接过了陈伊万递来的生物作业本。

“嗯嗯，你的作业写得可真是工整呀，我都没看到一个叉叉，真是厉害呀！”陈伊万继续道。脚下并没有挪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