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白握着方向盘，手在方向盘上有节律地敲。

她在盘算：如果这个是梦，那她就要好好享受这个梦。章白掏出手机，按下了关机键。要享受当下，最好的方式就是远离手机。

章白直接把手机扔在了副驾上，锁上车门，她又沿着坡路回了家。

踏进门，她探着头喊：“妈，我今天不去上班啦！我晚上要吃回锅肉。”

母亲喜笑颜开地迎了出来，边走边解下腰间的围裙：“今天不去了啊，太好了，我晚上做回锅肉给你吃啊！我现在去地里摘些辣椒。”

“我跟你一起去。”章白顺手拎起院口的竹兜，挎在手腕上，跟在母亲后面，去菜地。

鱼塘边的一片菜地里，母亲种的辣椒长得个顶个地水灵，饱满的绿油油垂下来，挂在一株株矮小的辣椒树上，章白脑海里想到“五谷丰登”这个词。

这个词她上一次听到，还是从她小姑妈的口中。那是母亲去世前的最后一个春节，章白从南京回到老家，陪母亲过春节，那年的春天来得很早，母亲种的茶叶早早就发出了嫩绿的新芽。那天，她和母亲还有小姑一起在茶山上采茶，小姑说：“白儿，我早就知道你这个丫头啊，命好，你知道为啥吗，因为你出生的那一年，我们这个家啊，五谷丰登，六畜兴旺！”

没什么文化的小姑连用了这么两个成语，给章白逗笑了，母亲也笑了，五谷丰登这个词，在章白这里也有了非同寻常的意义。

章白看着眼前这水灵的辣椒，她忽然开始理解，为什么她出生的那一年，家里可以五谷丰登六畜兴旺了。母亲的勤劳和能干，在村子里是出了名的，虽同样是种地，母亲耕种的土地，就是能种出更大更好吃的菜来。

“今天为什么又不去了啊？你不是要开个什么会？”章白的思绪被母亲的提问打断了。

“哦，刚才打电话说清楚了，就不用去了，我这几天都在家陪你。”章白笑着回答。

编善意的谎话骗母亲，是章白从小就会的拿手好戏。但她不止一次地听见母亲在邻居面前夸她：我的女儿从来不诓我，这点我信任她。每次她听到，心里都在想：谎话一定要更圆才好。

这是章白的秘密，直到母亲去世，她也没有跟母亲坦白。有些事，本不必解释。

“好，太好了，明天我们一起去城里，置办点东西。”母亲开心地说。

章白陪着母亲摘完菜，与母亲聊了一会家常，快黄昏的时候，又看母亲把她饲养的小鸡小鸭都安置好，跟母亲吃了晚饭，看了会电视，父亲也回来了。一切都是平凡的日子该有的样子。

该是睡觉的时间了。

章白躺在小屋的床上，望着屋顶的吊灯，有点害怕。她知道，在所有的梦里，都是不能睡觉的。如果一旦入睡，要么梦醒，要么，就进入另一个空间，都是有可能的事情。

说真的，她太贪念这平凡的日子了。

章白就这么一直撑着眼皮，想着如何能够熬到明天天亮，以她多年熬夜的功力，应该问题不大。撑了不知道多久后，章白终于忍不住睡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