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上，听完符飒的描述，晋凉有片刻的沉默。

平心而论，晋凉并不希望符飒去冒这个险。

可他又十分清楚，符飒会做出这样的决定，也实在是有她非去不可的理由的。

除了她之外，哪怕是他自己，也都是身处这个皇权中心的“自己人”。即便是他在汋帝面前禀明这一切，汋帝也有可能因要维护朝廷颜面而将这一切压下来。

届时他面临的便是要与皇上硬刚下去或是妥协隐瞒此事的选择。

而只有符飒，既可以凭借与他的关系见到皇上，又因没有一个可以令皇上信任的“自己人”身份而要顾忌到悠悠之口。

汋帝在面对自己不够信任的人时，是绝对不会将心底那些不能公之于天下的想法诉诸于口的。因而她的揭露，或者能“逼着”汋帝不得不去做一个铁面无私的明君，将这些黑暗彻底连根拔除出来。

他不愿符飒去做这件事，可同时却又很清楚，她势必会去做此事。

那么他唯一能做的，便只有在汋帝雷霆震怒时，以一己之力护住她。

到了勤政殿时，皇上还未散早朝。

二人于殿外等候时，一名妃嫔模样的女子带着一名拎着食盒的宫女从二人面前经过。

“臣见过贵妃娘娘！”晋凉见到来人，行了一礼。

符飒心中一沉，意识到眼前的人便是传说中那位苏贵妃了。无需等到晋凉提醒，她便已几乎同时向那女子行了礼。

“是凉儿来了，”苏贵妃冲着二人笑了笑，笑意却不达眼底，眼波流转间，她似乎才看见立在晋凉一侧的符飒，目露疑惑道：“这位是？”

“回娘娘，这是臣未过门的妻子，此前已见过了皇上的。”

“民女符飒见过贵妃娘娘。”符飒听晋凉介绍自己，只得再次向苏贵妃行礼并自报家门。

余光瞥见这一副高高在上姿态的苏贵妃时，符飒便大抵知道汋帝为何会对这位贵妃娘娘青睐偏袒至此了。

算起来苏贵妃今年也应是四十有余的年龄了，但却保养得极好，一头青丝乌黑浓密，身材丰腴而不浮肿，皮肤亦是不见半分皱纹，依旧是白皙中透着神采飞扬的红润。

即便是一双美目难免因岁月的侵蚀而失去了少女的清纯灵动，却又因时刻流露出属于她这个年纪的风韵而毫不木讷干涸，反而多出了一份别样的风情。

苏贵妃面上露出了意味深长的表情，“符姑娘芳名早有耳闻，今日一见果然，嗯...很特别。”

说完，她将目光转回晋凉道：“皇上还未散朝，凉儿这么早便急着进宫来，还带着佳人，莫不是来向皇上报喜求着皇上指婚来了？”

说着，苏贵妃的眼神有意无意地向符飒的小腹上打量起来，带着几分戏谑的笑意。

这话听起来像是毫无心机地打趣二人有了喜事，细思起来却是用意恶毒。

在这样的保守时代，倘若女子未婚先孕，那绝对算不得是一件喜事，相反地，倒有可能成为这女子伤风败俗不知廉耻的罪证。即便是不被浸猪笼，也很难落下好的下场的。

平民百姓家尚且如此，何况权贵之家。

而拥有至高威严的皇家，又怎么可能允许这样的人嫁进来？

轻则拆散二人，重者，直接赐死这种或会败坏皇室声誉的人也不是没可能。

晋凉自然是知晓其中利害的，当下不动声色地微移身形，挡在了符飒的前面，道：“贵妃娘娘说笑了，自古儿女亲事皆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臣怎敢自不量力因此而劳烦皇上。飒儿与臣皆是恪守家训之人，自然不敢有逾越之举。”

苏贵妃不置可否地咧了咧嘴角，正要再开口时，便看见汋帝远远地走了过来，立刻便换上了一副含情脉脉的笑脸迎了过去。

即便是不回头，看见苏贵妃面色变化，晋凉和符飒也知是汋帝到了。

二人一道转身，待汋帝经过时齐齐行了礼。

汋帝正牵着苏贵妃的手说笑，见到晋凉和符飒有些诧异，“凉儿怎么这么早就进宫来了？还带了符姑娘？”

难怪皇上喜爱苏贵妃，她就连方才同晋凉的问话都同汋帝十分相像，不过汋帝不会如她一般扣那顶帽子便是了。

符飒见苏贵妃在此，料定今日之事难度必定加倍，却也知箭在弦上别无选择了。

跟在汋帝与苏贵妃身后进了勤政殿，二人先静立一侧，看着苏贵妃殷切地从食盒里拿出她“自己”熬的参汤和各式早点，旁若无人地为汋帝布菜盛汤，有意无意地忽略他们二人，心中却也不不急。

汋帝似乎也能感受得到苏贵妃对于二人的不友善，但眼下一个是自己的侄子，一个则是自己的爱妃。若无原则性问题，他自然是不会轻易为了晋凉拂了苏贵妃的面子，也就由着苏贵妃的性子，将晋凉冷了一冷。

直到大约一刻钟之后，汋帝才轻轻按住苏贵妃的手，对她示意了一下。

苏贵妃读得懂汋帝的暗示，自然也很清楚见好就收的道理，当下便收起了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