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日赶走了书生之后，那通政使的儿子竟然以“早晚要成亲的，免得她再跑”为由，想要强行霸占对他毫无感情的小姐。

而不知是出于讨好还是赎罪心理，小姐的爹竟然就那么窝窝囊囊地默许了，带着手下的人便随同通政使一道“回避”离开了。

眼看着在场的只剩下那个毫无怜悯之心的继母，那纨绔子弟更加肆无忌惮。

千金小姐在求助无门之下跑到了后院一口井旁边威胁要跳下去，纨绔子弟耐心耗尽，上前便对小姐动起了手。推搡间，小姐一个重心不稳，便向后跌倒，掉进了井中。

真相竟是如此残酷可怕！

那书生失声痛哭以额触地，几欲赴死。

在书生被释放的次日，大理寺门外便跪满了当年同书生一道求学的同窗学子。这些人中，有的已在国子监或是朝中其他文职机构供职，有些到了外地为官，还有的做了官塾先生致力桃李。

自己昔年的同窗蒙冤入狱被屈打成招最终落下终身残疾，满身的抱负毁于一旦，始作俑者又怎么能够轻纵？

文人手中的笔有时是比刀剑更有利的武器。而古奕恒晋凉们要的便正是这种效果。

有了这些人的推波助澜，隐藏在这案件背后的肮脏交易也便很快浮出了水面。

那夜之后，通政使迅速安抚了参议并与之达成了一致，参议不再追究纨绔子弟害死女儿之过，换取的利益则是几年之内的迅速升迁。

除此之外，刑部那里通政司使自然也是做了大量工作的。

哪怕没有金钱利益的交换，柳寅稍微动动心思也知道是维护一个与自己同品级的官员有用还是为了追求所谓真相保护一个无足轻重的小书生重要。

因而，书生的冤屈便成了板上钉钉的事实。

这桩“官官相护”的案子后被文人学者诉诸于笔端广泛传播，一时间旌都之中读书人人人自危，百姓民怨沸腾，传到汋帝耳中的，更是接连不断的舆情坍塌，将这个专制霸道的君王气得接连在勤政殿摔了两日的奏折。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接连两桩案子，再加上之前的孟府失火案，已经令汋帝对这个他曾有心保一下的刑部尚书失望至极，然而这在晋凉看来却还远远不够。

接下来的那桩华星渊青楼遇害案，更是令晋凉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全力以赴，不仅仅是为了进一步将柳寅踩死，也是为了替刚正不阿的华老太师和与霍夫人相交甚笃还曾为霍府鸣过不平的华老夫人讨回一个真相。

只是，这桩案子虽是疑点颇多，但在办案过程中并未留下过多瑕疵，或许是因为华家终究算得上是旌都权贵，刑部也不敢太过于糊弄他们。

没有证据，即便是有再多的不合理和怀疑，古奕恒也很难因此便断定柳寅在此案中做过手脚。

晋凉亲自走访了出事的青楼近水楼，然而令他意外的是，不过短短两年时间，这近水楼中原本的鸨母、龟奴以及护院便换了个干净，如今的人提及两年前的事皆是满眼迷茫一问三不知。

就连这楼里的姑娘也已经大多都“人面不知何处去”了，即便留下几个也是本就在这里被边缘化得不到任何信息的上了年纪的“老姑娘”，从她们那里得不到任何有用的信息。

这样的调查结果也越发地证明了当年那起案子中，一定存在了什么不可告人的猫腻。

只是如今晋凉连当年那些姑娘的名单都找不到，更是无从查起她们的下落了。

而其他青楼中的姑娘本身对于各自或彼此出身来历便都是讳莫如深的，谁也不会轻易地就对晋凉吐露了实情。

眼看着这件案子陷入了瓶颈，迟迟难有进展，晋凉一时也有些束手无策起来。

符飒看在眼里，突然想到有一个人或许能帮助他们，便抱着试试看的心态，往云城送去了一封信。

不料两日之后，别院却有客人登门了。

这客人不是别人，正是此前谢绝了他们邀请回旌都的玲珑。

符飒又惊又喜，“我原本只是想着，你若是能回忆得起来，便来一封信，跟我说说过往的那些姐妹们各自的出处，若能够帮世子找到一些线索，便已是极大的帮助了，却不想又要你亲自跑了这一趟。”

玲珑却是尚未开口，便朝着符飒深深地行了一礼。

符飒吓了一跳，慌忙去扶，“玲珑姑娘这是做什么，我哪里敢受姑娘如此大礼？”

玲珑直起身时，已是笑中含泪。

“我原本是堕入污泥之中失去挣扎欲望的行尸走肉了，半年前若非各位的搭救，只怕我早已成了尚书府中的一缕亡魂。在那之后，又是符姑娘的鼓励使我鼓足了毕生的勇气，去尝试抓住我曾经珍视和失去的一切。”

说到这里，她苦笑了一声，道：“尽管结局并不尽如人意，可我至少没有再让自己留下遗憾，我拥有过人生最美好的感情和最快乐的时光，也是不虚此生了。”

符飒没想到她竟能如此豁达，“我原本以为，你会怪我。”

玲珑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