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仅是安玉琳，潘国兴等人也没有料到，局面会如此顺利。

对于甘棠姑姑的冲动行事，皇上决定先行拖延，再与她深谈：“此请兹事体大，容后再议。”

井仪忙会意道：“退朝！”

甘棠跪地不起，众臣也你看看我，我望望你，也是十分犹疑。

皇上狠狠心，直接拂袖而去，众臣见状也纷纷离开大殿。

井仪绕到阶下，低声对甘棠道：“侍中大人如此不顾惜自己，陛下那里也是为难，还请大人三思。”

甘棠闭了闭眼睛，心中五味杂陈。此时，一只手臂伸到她面前，原是安玉琳也走了过来。

“侍中大人，请先起身罢，跪谏这一套，还是少学的好。”

甘棠无视了安玉琳伸到面前的手臂，撑了下地面站起身，转身便往殿外走去。安玉琳轻笑一声，也放下手臂，直起身来。

殿门处正有个小太监满脸焦急之色，探头探脑地看向殿内。甘棠直觉不好，开口问道：“你是哪里伺候的，怎的如此没有规矩？”

“奴婢是在司礼监当值，奴婢……”

那小太监欲言又止，安玉琳也赶了过来，开口道：“有什么事，直接回禀，别在这儿吞吞吐吐的。”

“回掌印的话，东厂，东厂传讯说，说甘大人，”小太监咽了口唾沫道，“甘大人中毒了。”

甘棠闻言如遭雷殛，脑海中一片空白。过了许久，她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望向安玉琳道：“我要见甘旭。”

安玉琳听闻甘旭中毒的消息也是惊怒不已，竟有人将手伸到了东厂之内，潘国兴那起子人会有这个能耐吗？

甘棠的眼神空洞，抬手紧紧抓住安玉琳的胳膊，重复道：“我要见甘旭。”

“好，咱家这就叫人备车。”见甘棠情绪十分不好，安玉琳压下纷乱的思绪，忙答应道。

甘棠松开安玉琳，挺直腰背，一步步下了玉阶，那些尚未走远的大臣们面上的表情，在她眼中是那么刺目又是那么模糊。

她不该一心顾念着朝局，顾念着皇上想要遵循的圣贤之道，而处处束手束脚。却忘了若要推行新政，自然是免不了腥风血雨。可笑她还试图徐徐图之，想着慢慢将潘国兴一党清出朝堂，以防局势动荡。

皇上是圣明君主，她甘棠却是做不了什么贤臣的。别人怎么对付她，她都可以一笑置之。只是，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对甘旭下手。若是甘旭……哪怕玉石俱焚，那些幕后台前之人，她也一个都不会放过。

在去东厂的马车上，安玉琳见甘棠神色越发狠厉，不由开口劝道：“方才，下面不是已经禀报了。毒药虽然掺在饭菜当中，可甘旭只用了一点儿，便察觉不对，中毒并不深。东厂供职的大夫，大都是精于毒物药理……”

安玉琳话说到一半，便被甘棠望向他的目光中所带的杀意所止。

甘棠收回目光垂眸不语，安玉琳也歇了劝说的心思。马车中弥漫着沉郁的气氛，若有旁人在此，恐怕会被压得喘不上气来。

等到了东厂，果如安玉琳所说，甘旭中毒不深。东厂大夫精于此道，已经为其解了毒。

“督主大人，病人虽中剧毒，但好在服下的药量较少，且当值番役反应迅速。经过医治，如今已无大碍。”

大夫回了话，安玉琳叫人下去煎药，并叮嘱专人照顾甘旭，绝不能再出任何差池。

甘棠坐在床边，伸出颤抖的手，轻抚着甘旭的脸庞。在她记忆里，从来没见过甘旭如此虚弱的样子。而这一切，都是拜她所赐。

她不后悔推行新政，只后悔自己做事不够狠绝。新政势在必行，但皇上和甘旭已经是她唯有的两个亲人了，无论如何，她都不允许任何人加害他们。即使手中沾满鲜血，也在所不惜。

甘棠压了压被角，起身示意安玉琳到外面说话。

“甘大人在东厂出事，咱家确实是难辞其咎。可若侍中大人疑心此事是咱家所为，恐怕白白便宜了那幕后之人。”安玉琳虽然觉得甘棠此时恐怕听不进去他的话，还是出言解释道。

甘棠轻扯了扯嘴角，道：“督主大人不过是尽力而为，本官无意怪罪。本官会禀明陛下，甘旭就按旨意处置，等身子一养好，便遣出京去。”也许离京就边，反而是对甘旭的一种保护。

“阿棠……”

安玉琳刚要说些什么，甘棠便打断道：“还要多谢督主大人手下留情，没把甘旭一贬到底，发配充军。”

“阿棠这是在与我赌气？”安玉琳牵起甘棠的手，才发觉在这炎炎暑热之中，甘棠的手依然十分冰冷。

甘棠嗤笑一声，将手抻回来，道：“本官可不敢与督主大人置气，这次贬谪甘旭的事情，不就是督主大人给本官的一个教训吗？否则，以督主大人的手段，不论此案真情如何，都是可以帮他脱罪的，不是吗？”

“人都说慧极必伤，阿棠如此明于世事，难怪身子总是不见好。甘旭中毒之事确实出乎意料，但阿棠也不必忧心，此事我必有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