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天香楼回幽篁居的路上，碧梧明显有些心神不宁。

“碧梧，是不是还在想着安掌印说的那些话？安掌印权势滔天，脾气秉性也不同于常人，你不必理会他。”

碧梧抬眼看着甘棠，欲言又止。

甘棠见状笑道：“想说什么只管直言，不必如此瞻前顾后。”

“侍中大人，好似跟这位安掌印十分相熟？”碧梧迟疑了一下，还是问道。

甘棠颔首道：“都是在陛下面前伺候的，自然彼此熟悉，毕竟知己知彼……碧梧，怎么问起这个来了？”

“只是安掌印看起来十分不好相与，有些为侍中大人担心。”碧梧淡笑道。

“都是为陛下效力，只要无关国事民生之大事，就没什么是不能商量的。碧梧不必为我担忧，倒是，小冬子没为难你吧？”

碧梧怔了一下，轻声答道：“多劳大人惦记，并无人为难于我。”

时光飞逝，日月如梭，转眼间便到了五月中，离兰台遴选也只有不到一个月的时日了。

一日晚间，甘棠忽然从睡梦中惊醒，就见屋中立着一人。

甘棠轻轻抬手在枕下抽出清刚，微眯着眼睛，看那黑影慢慢走近床帏。待对方俯身拉开床帏时，甘棠猛地出手，匕首直逼对方胸口。

那人也是一惊，忙抽刀格挡，轻声道：“大人，是我。”

兵器相格，发出“铛”的一声，在静谧的屋中回响。

甘棠动作一顿，借着透进来的月光，才看清这不是别人，正是早该随洛青溪离开的叶泠。

“泠儿，你这是怎么回事？”

甘棠说着话便收手，将匕首收回枕下，拉开床帏坐在了榻边。

叶泠也还刀入鞘，单膝跪地，抱拳拱手道：“卑职叶泠拜见侍中大人，洛将军叫卑职暂留京中，护卫大人周全。”

“这个青溪，真是……”甘棠摇摇头，叫叶泠起身。

二人还未多言，便听外面传来秋夕的声音。

“大人，奴婢好似听见屋中有响动，可是需要奴婢伺候？”

甘棠示意叶泠不要出声，开口回道：“无事，我一时梦魇，碰掉了东西。你下去吧，这里不需要伺候。”

秋夕低声应是，叶泠刚要开口，便被甘棠抬手按在胳膊上，又将话憋了回去。

两人立在床前，大概过了一盏茶的时间，外面才传来轻微走动的声音。

等人走了，甘棠往一边挪了挪，叫叶泠坐在榻上说话。

叶泠忙道不敢，屈身坐在脚凳上，说道：“因大人身边常有护卫，卑职便一直暗中跟随大人，并未现身。”

“暗中跟随？那，凌彩绸缎庄门前，也是你在盯梢？”甘棠回忆起当初感觉到的异常，开口问道。

“正是卑职。”

倒是冤枉安玉琳了，或者是安玉琳安排的人手，用不着暗中跟踪。甘棠想着，瞥了门口一眼，又道：“那你突然现身，应该是发现了什么？”

“卑职一直暗中跟随大人，大人入宫后，卑职便监视府中情况，以防不测。这段时间以来，府上那名叫碧梧的公子，举止十分可疑。

大人在家时，他便闭门不出。而大人上值后，他经常在撇下仆役，在周围跟别人见面。跟他碰面的人，每两三次便会换一个，以卖货郎、乞丐等身份出现。

他们十分警觉，卑职不敢过于靠近。不过，这些日子卑职见来人神色越来越难看。而且，最重要的是，碧梧公子一直在想办法接触书房，已经成了几次，而秋夕好像并不十分紧张此事。”

甘棠暗道，怪不得她好几次觉得，书房中的东西有轻微挪动。原以为碧梧有本事瞒过秋夕，现在看来是秋夕行的方便。可秋夕顶多是安玉琳的人，怎么会和碧梧搅在一起。

难道，是那天冬早对碧梧说了什么。若是如此，那安玉琳便也插了一脚，她想保碧梧就难了。

“大人，大人？”叶泠轻唤道。

甘棠想了想，吩咐道：“泠儿，你不必再跟着我了。这几日你暗中盯着碧梧，若他只是传递情报便不用管他。若是他想不开要做傻事，一定得拦住他。”

顿了顿，甘棠又道：“尽量不要惊动府中旁人，实在不行，就把人打晕，等我回来处置。”

叶泠领命退下，又翻窗离开。

甘棠走到窗前，并未将窗扉阖上，而是久久静立，凝望圆月。

自打叶泠暗中前来报信，甘棠思虑再三，还是打定了主意。她连日下值后，都在书房中准备侍中七谏书。

侍中七谏书，乃甘棠伪作将谏言给皇上的条陈。若有人见此书，必骇然于视听，早作准备予以驳斥，以保私利、打压甘棠声望。

例举其一，均税赋，即重新丈量天下土地，以所持之地多寡，进行税收，而不再以百姓人口收税。

只此一项，便动摇皇亲国戚及士大夫之利益根本。纵然幕后之人未必相信，可也断然不敢小视之。

以侍中七谏书，令幕后之人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