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里空调开得很足，对着热气腾腾的火锅也不至于热，先煮进去一个菌类拼盘，郭云裳美其名曰麻辣菌汤锅，才开始涮肉。

吃饭氛围太重要，对面坐着的郭云裳简直像肉大王本王，宋奇这个本来对肉只持平常心态的人也跟着多吃了一些，那塑料袋里剩下的啤酒本来是想冰镇一下再喝的，但怕冷热交替胃受不了，郭云裳只拿去稍微降了个温就又抱了回来。

不至于像之前一样比室温还热一点，也不冰的瘆人，喝着十分爽口，宋奇学习之魂不死，问的都是工作相关的，有的是她在一线干活时遇到的，多的是她这当儿转行后不懂的，两人边吃边聊边干杯，宋奇觉着聊得很开心，也可能是她现在这个状态，跟郭云裳说点啥她都能开心。

喝掉一罐，宋奇再开另一罐的时候郭云裳摁住了她的手说：“够了，小酌怡情，酗酒伤身。”

热气熏得郭云裳脸颊微红，她的头发被随意地挽在脑后，几根不逊的碎发俏皮地支棱在额前，笑得时候眼角微微下弯，头顶的灯光落在她眼里，亮的出奇。

宋奇怀疑自己酒量不济有些微醺，因为在郭云裳如此平常的一句话里听出一点纵容的温和，不，是撩拨人心的温柔，她一时灵魂出窍，越过了自己给自己设定的界线问：“那你下午是干嘛，借酒浇愁吗？”

“我……啊，那是……嗯……”郭云裳收回的手放在桌面上，大拇指搓着食指关节。

这是触碰到了关键处。

宋奇很理解郭云裳的支吾，要是有人问她和陈靖的过去，或者问她和余明霞的关系，她可能还不如郭云裳。

最终只是默契的相视一笑。

宋奇找别的借口晃过去：“难道是工作？郭工有团宠的待遇，大概没受过这憋屈吧！”

只需她抱怨一句工作，这话题便可轻巧地转过去了，就算不高明，总是一条退路。

郭云裳支着下巴笑了笑，轻声反问：“团宠？”

宋奇：“是啊，你瞧前天梅工的态度！他可不是那种忽然自我反省觉得自己待人苛责的人。”

“你说那个……”郭云裳笑得有点感慨，顿了顿才收住了笑说：“那和我个人委不委屈没有任何关系，项目拖得时间越长，单位成本越大，家里领导肯定着急，为什么这项目这么慢，大家都心知肚明，领导之间碍着两家单位的关系不好明着施压，出点事儿，那是开口的正当理由，要真能把人暂时撤去别的项目，家里乐见其成，就算信诺不放人，那该说的话也带到了吧。”

郭云裳又笑了一下：“而且你看在现场白工辛苦不辛苦，委不委屈？”

辛苦是必定的，至于委屈，在整个项目组里，除了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李泽，梅剑山对郭云裳的态度算是最好的了，其他人就可想而知。

郭云裳：“白工委屈，但只要我不吭声，他就不好往家里反馈……”

平心而论，这比起郭云裳在单位是个团宠，更符合成年人的游戏规则，宋奇听得明白，也很理解，甚至如果这不是郭云裳的事，她站在一个更旁观的角度上，她都不需要郭云裳这么解说也会这么想，但是听郭云裳这样条分缕析的说出来，又好像残酷地让人不想去接受。

但身为当事人的郭云裳却无知无觉似的，依旧不紧不慢地轻声说：“家里管生产的领导和信诺这边的张飞成熟，两人位置大差不差，打电话联系的十有九成是张工，至于张工嘛，他手下不光是VAR项目，还有退火炉，进口的设备等等，只怕催工期催款申诉待遇的要求不要太多，你觉着这点事他兜不住，要上报给一把手吗？”

宋奇张了张嘴，没能说出话来。

“大家都需要一个……出口吧，所以你看，其实整个事情和我个人的情绪没什么关系，大家聚在一起就是为了把事情办成，没有人刻意留意我……”

宋奇听得很认真，她一双手没处放似的，攥着胸前的围裙边一遍一遍往下捋着，像是那儿有褶子需要她用手指熨平似的。

郭云裳忽然想起因为伺服的事开会那天，梅剑山告她的状，宋奇在桌面上一下一下按着圆珠笔弹簧的样子。

郭云裳伸出手指在宋奇手背上弹了一下：“别揪了，待会儿扯破了得赔，肉在锅里，还没有一条围裙引你注意吗？”

“哦……”宋奇松开手，从善如流地去夹肉，肉没捞着，手滑了一下，筷子掉了一只，她等服务员换筷子的空档，终于还是开了第二罐啤酒，倒了一杯，双手捧着，搜肠刮肚地说：“当然肯定有公事的成分，不过你很好，大家……白工就很在意你的情绪，张工虽然忙，但也挺关心你……”

郭云裳举着杯子和宋奇碰了一下，乐不可支地劝：“行了行了打住吧，别一会儿没安慰到我，反倒把你给难为哭了！”

宋奇喝了杯中酒，郭云裳还笑个不停，她捂着自己有点烫的脸颊嫌弃郭云裳：“无情啊，我不要面子的嘛……不过还是希望能安慰到你哪怕一点点，希望你别……不开心吧。”

“没不开心，我就是……我……”郭云裳叹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