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衫记得曾经和玄一起下凡来长安玩过。那个时候长安还是国都，盛世繁华。集市里人群熙熙攘攘，酒肆里舞姬巧笑倩兮，又有夹馍、毕罗、羊汤等美味。如今竟然已经凋零成这个样子了：四处都能撞见人们抬着死尸，带着哭声的白色覆盖了所有的欢声笑语。

晏海却将拳头攒得紧紧的，带着些许遗憾说：“方才要是能爬上昆仑墟，真应该偷点西王母的不死丹来！”

锦衫这才想起母妃那里的确有不死丹。但只是母妃为修炼成仙的人准备的，这些人值得这些丹药吗？每一颗丹药都是母妃亲手炼就的，那射日的英雄后羿带着弓箭气势汹汹地进来讨要，不也只能拿到一颗。后来便宜了后羿那美貌的妻子嫦娥，成了苦寒广寒宫里的主人。蝇营狗苟的众生，未曾斩断七情六欲，就妄想享受长生不死，那对那些修仙的人如何算公平呢？

锦衫笑着说：“咱们连山上都没上去，还偷人家神仙的仙丹呢？还是先了解情况下比较好。”

长安为前朝故都，人口滋盛，约莫有三百万人。十日前洪水袭击，三日前褪去后便开始瘟疫频发，今日已经是街道上鬼魂纷纷了。“倒是没有碰到过这么危险的瘟疫。”锦衫想了想自己读过的人间史，对照今日这瘟疫，倒显得尤为严重。这么严重，感觉只有一个法子了。锦衫正在暗自思忖，然而却听得旁边晏海一声大喊：“花铃公主！”

循着声音看过去，只见一个鹅黄色衣裳的女子蹲坐在旁边，正在给旁边一个气息奄奄的孩子喂黄褐色的汤药。那女子并未佩戴任何首饰，脸上也蒙着粗布，手上身上已经有大块大块的泥点子。锦衫正在惊讶之际，“怎么人间的公主，不在都城好好地享受供奉，跑到这灾祸之地受苦来了？”

花铃抬起头，一脸错愕地望着晏海，短暂地停顿之后竟是想跑的情况。而晏海则跑了过去，拦在了她的面前，看四下并无人注意，跟她说：“公主，请跟臣回去吧。”

锦衫的疑惑一团团升起，没想到又出现了一个白衣的男子，他挡在了晏海和花铃的中间，“我和花铃的事情，请你不要过问。”锦衫见那男子，行走时如同一树梨花，唇红齿白，更有眉心一点红，要比寻常女子更俊俏几分。

莫非是一段三角恋？锦衫爱看些人间才子佳人的三角恋，没想到竟然生生地出现在了自己的面前，不禁大喜，望着三人，脑补出了一幕幕荡气回肠的爱情戏剧。

只见晏海眉间生出了一团怒气，他没好气地拨开那白衣男子，对着花铃说：“公主，长安危险，还请回去吧。”

花铃说道：“晏海哥哥，在这里就不必叫我公主了。你抓我一次，我逃一次，我自然是要跟郑白一生一世在一起的。”一生一世？锦衫想，人果然是浮游一般的生物，一生一世的话语也如此轻易地抛出来。神几乎不会许下生世的诺言。当你活得久了，就知道，时间可以忘记一切。伤痛、爱慕、喜悦、嫉妒、痴迷……一切强烈的情感都会消融，只会留下无尽的淡漠。

晏海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更为愤怒地望着那被称为郑白的白衣男子。郑白却礼貌地作了一个揖：“晏海兄，在下郑白。我与铃妹途径此处，被洪水围困，前几日又升起瘟疫。就算晏海兄想要送铃妹回洛阳，我俩也想等瘟疫退散之后，百姓安定之后回去。”

锦衫望向两人，倒是在治病的样子，忙问：“那你们知道该咋救不？”

花铃和郑白望向晏海，神色里带着点恍然大悟的欣喜。晏海只满脸羞涩的摆摆手，“道友道友。”

锦衫懒得辩白，自报家门：“在下锦衫，还请问二位如今有法子治这瘟疫不？”

花铃说：“这瘟疫来势汹汹，洪水前有零星高烧不退者。估计这洪水把瘟疫传得更广，这几日染病的人不下百分之一了。我最近发现戴着面罩、把病人和家人分开、不喝生水倒是会有用点。我手里的这碗汤药是从前华佗治瘟疫的方子，但病人饮下效果也微弱。”

锦衫凑着闻了闻，倒是苦得很，这瘟疫估计是个新来的，那方子估计不中用。这么快的传播速度，毒性又如此之烈，如果不赶紧切断估计就会引发全国的瘟疫了。到时候估计酆都都住不下这么多鬼魂。还是要当断则断，趁早把病肃清的好。

最快的办法，就只有生生地把疫毒从他们身体里取出了。

只是，如果直接取出的话，这些得病的人只怕难逃一死。疫毒爬满了他们的五脏六腑，已经成为了他们身体的一部分，生生地剥离只会让玉石俱焚。锦衫的心瞬间漏跳了半拍，三万条人命，就这么攥在自己的手里。自己手一挥，这些人的命就没了。

不过，如果自己去酆都大帝那里求个情，给这些人来世安排些顺风顺水的轮回，听起来倒也没有那么残忍。他们也算是牺牲了自己，换取了全国九千万人的安宁吧。

趁着他们三人去看病患时，锦衫独自来到了长安最高的山上，向下俯瞰着众生。傍晚时分，天色忽明忽暗，遥远的星星已经开始了闪烁。地上的人把灯点了起来，一家人开始围在一起吃饭。锦衫将灵力运转在手上，一时间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