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你确定这地方可以住人？”

某条乡村公路旁的一方广袤的土地，遍布金色的及腰植被，像是稻子又好像只有杆和细长的枯叶。同行之人为我推荐的新宿舍据说就在此地。

然除却植物与木板铺就的人行道，视野之内，十分显眼的存在无非两样。一件锈迹斑斑的旧式水下战机，与溪甄所示意的外形破败如鬼屋的建筑残骸。原谅我无法说服自己引用溪甄的原话——最棒的住宅。

此时那个被我断定为骗子的男人，溪甄，正一脸兴奋地将我的行李从车上取下，念叨着。

“我知道，很惊讶对不对？第一次见到谢丽尔时，我也是你这种反应。不过你可真是冷静多啦。要知道，我刚看到她的时候认定了带我来的一定是骗子，于是结结实实收拾了他一顿。”

“哈哈，是么。”

并不清楚该用什么口吻回应，只觉得嗓子有点干，于是只是尴尬地应付了一句。

谢丽尔公寓，据说是这栋楼原本的名字。但溪甄并不称之为“谢丽尔公寓”而是用“谢丽尔”，这样微妙的方式似乎是带着浓浓的私人感情。

然而我更在意的是，那个为溪甄领路的人真的不是被干掉了么？不禁有些担忧地瞥了眼前这一头银发的俊俏的年轻人。

传言非虚，果然不应该相信长期待在unl的家伙们的常识，这些在水下生活了太久的类人，真的过时到了某种极致。

“如何，小尤，想不想给这里一个机会？好歹先看一看房嘛，近距离地。看一下，也不吃亏，是不？”

银发男，溪甄，笑得很爽朗，任谁都无法想象，如果我拒绝这一简单的请求便极可能会被他以残忍的方式抹去。这究竟是什么诡异的心理？

不由自主地想起那段记录一位叫卢生的青年之遇害过程的音频。卢生，被怀疑是由溪甄抹杀的可怜人，在遇害前留下了一段令人不解的音频。

音频中，酷似溪甄的声音询问他要不要看房，被卢生婉拒，不久后便传来其凄惨的声音……唉，我与这位可怜人好歹有过几面之缘，想想他的遭遇不免唏嘘。然而更令我不安的，是眼下自己的处境。

若非迫不得已，又怎么会做这档子危险事。

“既来之，就让我开开眼界吧。”

拒绝的代价过于沉痛，我岂能明知故犯。

可说完又觉后怕。太草率了。没准即便答应了请求也会被干掉呢？贸然前来到底是失策的。

好在我的预感向来就是个笑话。溪甄似乎没有觉察到我不自然状态的真正缘由，反而露出兴趣索然的样子，算是杀不了人的失落么？

“有必要如此紧张么？你还真是怕生，明明都是成年人。放心啦，虽然是荒郊野外，不过楼里有居民的，我能把你怎么样，至少不会在白天。”

用这么一张秀气的脸面不改色地说着冒犯的话，让我有片刻恍惚，该不该生气呢？想到对方或许贪图我体肤，竟涌起一阵羞赧，再一想，溪甄其实是指暂时不会取我性命吧，他那样的人，很难说会喜欢女人。

更耐人寻味的是，他竟扬言废墟之中住着人，我是说，在他最棒的住宅里。

忍不住再次以恭敬的目光仔细打量起这座建筑。嗯，细细瞧去一看，果然还是废墟啊。空有黑黢黢的钢筋架，而那铁架的结构，昭示着这本是四层的建筑，只是最顶层已坍塌殆尽，剩下半截楼梯和边角的几根铁柱，突兀地竖在那里，姿态很是招雷。

余下楼层的墙体也已大都破损，剩下极少的完整的墙面，墙上偶尔挂着几片违和的灰色的破布，用处不明，通体压抑颓丧显得毫无生气。任谁都会觉得某处墙面上应该印有“拆”的字样。我睁大了双目，准备从墙缝中瞥见几张灰头土脸的脸蛋。是的，以我的认知而言，能住在这里的怕也只有流浪汉了。

楼的结构甚是普通，若是复原了该是与寻常居民楼无异。房屋分置两侧，一侧一户，中间空余出楼梯的位置。

再说这楼梯……

我看了一眼正欲提着行李箱上楼的人。

“楼梯结实么？箱子不轻吧？我来帮忙。”

说完，发现溪甄又用那种眼神看着我，仿佛看到了没见过世面的傻帽。

“不用，你提着自己的行李上来就是了，毫无问题。”

说话间，楼梯随着他的步子嘎吱作响。啊，当真是令人安心的声音呢……默默在心里说着反话。

这个时候，倒也没有在意被要求自己提行李的事。印象中的溪甄就不是多么绅士的角色，说是自私又好像有些过分，毕竟帮助女性提重物本来就不是男人的义务，我也不是没有力气的人物。

我唯一或许需要考虑的，就是怎样活过这一一天，以及一天之后的又一天……意识到自己正在脑海中构想无聊的废话文学时，我深知，自己是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