屏幕转黑，顾随轻握着手机，微闭着眼对着天空轻轻吐气，却又想起什么似的，慌张地打开手机想要撤回消息。

却发现已有了回信：“当然不啊！”

随后收到的是那天她给他拍的照片。照片里的他，五官清俊，眼神专注，笑容和暖，既像春日暖呼呼的风，又像冬日暖洋洋的阳光，是他自己看了都会心动的帅气。

顾随轻没有回复，那边也静默了许久。

顾随轻盯着自己的照片，不知道脑子里空白了多久，手指刚刚打算松开一直摁着的屏幕，那边又来了消息：“怎么了，小帅哥？”

切，他明明是大帅哥好么！

许是情绪终于有了泄口，此时他脑子已经懒得去想发这种消息是否合适了，手指自己像是受到了蛊惑：“没什么，大家都说我镜头里不会笑，不像你的镜头。”

“至少我的镜头证明了，这位小帅哥笑起来依然帅气。”

“不，是更加帅气。”

顾随轻看着这两条消息，莫名觉得自己有稍微地被安慰到。

“你知道吗，镜头虽然是眼睛的延伸，但它也有着自己的语言。你可以不把它当作你的监控者，而是你的沟通者。它并不会要求你一直呈现完美，而只会倾听你想表达的或想要表达的。”

“有人告诉我，如果在镜头里感到僵硬的话，应该努力无视它。”

“那你这样做成功了吗？”

“我觉得成功了，可我在镜头里的样子还是会有些不自然，尤其是做表情的事。”

方晴潋在屏幕那头有些无奈，她确实没想到，出道了快十年的顾随轻，屏幕里不苟言笑的顾随轻，居然会有这样的烦恼。

“所以啊，既然你已经试过了，也没办法无视它，不如试着适应它。想象镜头后面是另一个你，永远在等着你的反应，永远在回馈你的情感，它在期待你能对它笑笑。”

顾随轻想起了方晴潋那个魔术般浮在空中的摄像头。他觉得它很有趣。他当时眼里只有它。他对着它笑了好久。

“那如果，我应该对着它表达其他人的情感呢？”

方晴潋这几天看了很多关于顾随轻的报道，比如几年前一度惹起热议的是他选择了报考表演专业，当时很多人遗憾他放弃唱跳，也有不少人唱衰他，没想到几年后还没毕业的顾随轻就凭着高质量高热度的电影强势让不看好他的那些人闭上了嘴。

不出意外的话，他会在表演这条路上越走越远。

所以，这个大男孩现在是在为演不好戏而烦恼吗？

想到顾随轻拿他这么重视又在意的事情找她谈，她觉得有些有趣，又莫名觉得有些欢喜，回复的态度也就更加慎重：“镜头最优秀的品质，是诚实。只要你能真正体会到那些人的内心，它就会反映出来。”

切，说了就像没说一样。

“但是呢，镜头也是会有自己的小心思的，它看见有趣可爱的人会开心，看见不平的事也会气愤，如果你不知道自己怎样的状态才能贴合它想要的感觉的话，不如反过来想想，它在等着通过怎样的内容投射出怎样的情绪？”

顾随轻闭着眼试着体会了一下，感觉似乎可行，但又好像还是琢磨不透。

但作为一个活在观众眼睛里的偶像，他模模糊糊觉得，这个方法颇有种照着不同的观众给的各种答案抄作业的意味，对现在迷茫着的他，未尝不可以试一试。

这样一来，他不仅要琢磨透他要扮演的角色，还要体悟那些放在角色上的目光，这将是翻了几番的难度了。

但现在顾随轻充满了斗志，他甚至等不及打字，兴冲冲地把语音电话打了过去：“那你觉得，你的镜头会怎么看待一个在群山间的小镇里长大的少年呢？”

单纯，青涩，但热烈，执著，这是陈禹浩的性格。但随着和顾随轻交流的增多，方晴潋觉得，陈禹浩就是顾随轻的一部分，他的粉丝们看不见的顾随轻的一部分。

他们的交流全围绕着他的陈禹浩和她的镜头，偶尔顾随轻会分享他在片场遇到的趣事，以及他的表演得到了导演怎样的反馈，但方晴潋几乎不会告诉他，她又去跟了哪个小明星，或者她又去跑了哪个现场。

方晴潋会觉得，虽然有时会觉得危险，但他们在心照不宣地克制。克制着让心不越雷池半步。

哪怕是最最普通的朋友，她这样的圈外人，也和顾随轻不算相互间的好选择。

“所以，现在陈禹浩拿着卢小娜的信，想去城里找她，你的镜头会怎么想，冲动，幼稚，鲁莽？”

“会觉得有些可怜吧。虽然陈禹浩一直在积极地对卢小娜示好，但也许他并不曾探究过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么。他这个人太浅了，反而让我的镜头读不懂。至少，镜头是无法回答，陈禹浩是因为向往城市而喜欢卢小娜还是因为卢小娜而向往城市。”

“我懂了，我要先去听小娜对城市的向往，然后才能表现出对小娜产生了特别大的兴趣，但这种兴趣不一定是针对小娜本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