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面的人发出一声怪笑，像是完全没把宛躬的话放在心上。

“心中恩怨未了，大仇未报，何来该死？”

“河神就该护佑一方水土平安……时至今日，你居然还在信奉这种可笑的说法。”

“那你还记不记得这里？记不记得城南尾巷的这些人？”

“当年我让你选，是保这一个村子，还是保整座郓城，你选了郓城。”

“被你救下的人不会对你心存感激，可这些被你放弃的人，直到死了都还在恨你。”

“你没听见吗？刚才在那广场上，他们都说要杀了你这个河神。”

“从来都是这样，你对他们好，他们觉得理所应当，觉得你该给他们更多，就因为你又能力？”

说着，那人咬牙切齿，面容狰狞：“而一旦你力所不能及了，他们就开始怨你，恨你，甚至想杀了你。”

闻眠微微蹙眉，听起来，这个林城河神似乎经历过这样的事情？

宛躬语气平淡：“那个女子的事情，你至今仍旧没有看开。”

这句话一出，林城河神就像是被踩住尾巴的猫一样，整个人你都炸了起来。

“我当然看不开，我怎么可能看开？！”

林城河神声音微微颤抖：“几百年来……她是唯一一个不会将我视作神明的人，她会关心我是否为难，在意我是否痛苦。”

“我希望她能好好的，她在意自己身边的人，我也就对他们多关注一些。”

从林城河神的话中，闻眠大概明白了事情的原委。

林城河神爱上了一个凡人女子，对她多加照拂，连带着这个女子所在的村落也得了恩惠。

渐渐地，村子里也传出风声，说这个女子是河神所爱之人，所以无论如何，河神都会帮助他们。

“一开始，只是些祈求风调雨顺，祈求河川安宁的愿望，这尚且算在我的职责范畴之内。”

“后来，有人向我祈求财运亨通，祈求无病无灾，甚至祈求起死回生。”

“我根本不知道如何医治病人，但我的血总还有些用处，被逼得没办法了，我就将自己的血分给他们。”

宛躬甩了甩手：“河神不该涉及生死之事，此举有违天常。”

林城河神苦笑一番：“我知道，可我又有什么办法呢？”

“如果他们的愿望没有实现，他们不敢同我抱怨，却敢去为难她。”

“至始至终，她都是最无辜的那一个，我不能让她受难，只好尽力满足他们的愿望。”

“我也想过要带她走，可她自己不愿意，我也只好作罢。”

说到这里，林城河神掀起自己的衣袖，隔着一段距离，她只能隐约看到他手腕上有个模糊的红色印记。

“直到有一天，我都作为终于惊动了天庭，他们向我降下天谴。”

“你也知道，这东西表面上看起来只有一小块，其实一直在往身体里面烂。”

“只要我还留在那里，我就不可能对那些人的祈求置之不理，那天谴就会一天比一天严重。”

他小心翼翼地掩藏着自己身上的异状，却无论如何也瞒不过自己的爱人。

女子发现了他的处境，主动提出希望他能离开村子，不要再管这里的事情。

——“因为我爱你，所以我希望你是自由的。”

“她还说，她之后也打算离开了，这里不值得我们留下。”

“她说等我身上的天谴不那么严重了，我们到时候再见面，找一个不被打扰的地方度过余生。”

“结果——结果……”

林城河神的喉咙里挤出一声痛苦的呻吟，她几乎能看到他的肩膀都在抖动。

“解决了天谴的事情，已经是三年之后了，我回到那处村子，到处都找不到她。”

“直到我在河底下发现一个竹制的笼子，里面的人都已经被水泡烂了，露出一截一截的骨头。”

“如果……如果不是再腕骨上发现了她的手链，我怎么也不敢认这居然是她。”

“我离开之后，她告诉那些人，说河神已经走了，是时候该自己对自己的人生负起责任，不要总想着依赖神明。”

“可是他们不相信，说她在撒谎，把她关进笼子，扔进河里，说河神不会对她见死不救。”

“……我看到那条手链几乎勒进了骨头里面，她死的时候，该有多么痛苦，我都不敢想。”

他一边说着，一边用手掌掩住面部，发出断断续续的嚎啕声。

闻眠神色恍然，居然是……这样。

闻眠看向林城河神，他腕上的天谴印记正随着情绪波动而发出暗红色的光。

天谴……遭受天谴的标准究竟是什么呢？

“因为此事，你屠尽了那个村子上上下下几百口人。”

林城河神冷笑一声：“如果不是因为天庭的追兵快来了，我还会杀掉更多。”

“这世间所有愚昧之人，都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