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太医的远房外甥叫袁海，三十岁出头，入宫十三年，也算是宫里的老人了。现在在内务府的掌关防处当值，主要负责诸如庭院洒扫除草、夏天供冰、房屋油饰裱糊等一类的杂活，手底下管着六七个小太监，按现在的公务员体制来看，算得上是个小科长。

袁海眼下正好负责西宫门一带的云木香压道工作。程太医能想到找他帮忙，也算是找对人了。

程太医不善于说谎，于是就按照于潇雨之前帮他想好的说辞，丢下一句“这是我的远房侄儿，你帮我照顾照顾”后，就赶忙离开了。

袁海上下看了看于潇雨，有些嫌弃地啧了一声，“怎么还是个瞎子啊，你这样是怎么进宫的？”

于潇雨掐尖了嗓子，哭丧着脸道：“回大表哥的话，我是三个月前进宫的。前些日子一直在御药房当值，可是有一次煎药时不小心被药汁溅进了眼睛，伤了这对儿招子，就不能继续留在御药房里了。这才听叔叔的话，前来投奔大表哥。”

于潇雨说着，弯身拱手向对方施了一礼，在掌心上还托了一锭足有十两重的银子。

袁海见她是个上道的，拿过银子掂了掂后，不由眉开眼笑道：“既然是亲戚，又都在宫里当差，自然要相互照顾一二。以后你就踏实地在我这儿待着。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呢？”

于潇雨想也没想地回道：“李莲英。大表哥可以叫我小李子。”

“李莲英……”袁海将这个名字在口中默念一遍，奇道：“不知怎的，一听到贤弟的名字，竟有种莫名的崇敬之情油然而生呢？”

于潇雨抽了抽嘴角，干笑着打了一个哈哈。

二人又客气了几句后，袁海有些为难道：“按说你叫我一声大表哥，我怎也得照顾你一些，可是眼下我手里的活儿，没有太清闲的……”

还没等他把话说完，于潇雨连忙表态道：“大表哥不用因为我有眼疾，就特意照顾我。一般的活计，我都能干！比如说……用云木香压道的活儿，我就没问题。”

袁海听她这样说，便唤来了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太监。

“小魏子，这是新分到我们这的李莲英。接下来的几天，跟你一起干活儿。他眼睛不好，你多照顾一些。”

那小魏子立刻应了一声，“小魏子知道了，请袁公公放心。”

袁海点点头，又随意交代了几句后，就离开了。

小魏子今年刚满十六岁，只比于潇雨年长一岁，其实也还只是个半大的孩子。于潇雨不过三两句话，就哄得他很是高兴，没多久就跟她称兄道弟起来。

眼看着已近亥时，各宫各院的主子们都歇下了。负责用云木香压道的宫人们，这才开始干活。

这云木香虽然有一定的祛瘟除疫的功效，但却有些轻微的毒性，若是近距离的接触久了，或是不小心被上面的倒刺扎到，多多少少会有些中毒的症状。是以这用云木香压道的活儿，才会在深夜等各宫各院的主子们都歇下后，再开始进行。

于潇雨戴着特制的厚麻布手套，跟着小魏子把筐里的云香木压进宫道旁的地砖下。

小魏子原先以为她眼睛看不到，根本干不了什么活儿，袁海让自己照顾她，也就是变相的让自己把活儿都干了。可是不曾想，对方虽然眼睛上蒙着布条，可是却并不耽误跟自己一起干活儿。

小魏子不禁奇道：“李莲英，你真厉害！虽然眼睛看不到，但干活儿却挺快的。”

于潇雨听到那声“李莲英”忍不住脸皮抖了抖，心道若是现在把灯笼都熄了，自己干得会更快。

她干笑两声，“这没什么。自从眼睛伤了后，我的耳朵和鼻子就变得比以前灵敏了许多，基本不影响日常生活。”

两人一边闲聊，一边捋着宫墙往前铺设云木香。

目前于潇雨对“人鱼案”的了解有限。她知道的，仅是几天前沈庭轩跟自己讲过的那些。眼下好不容易混进宫里，她怎也要多了解一些案情的经过，遂装作不经意地道：“你说，这都过去这么多天了，除夕宫宴上发生的事，也不知道查得怎么样了。”

宫里的日子向来枯燥乏味，宫人们私下里的聊天内容，也不过是哪个宫里的主子脚大了些，哪位小主被皇上嫌弃睡觉打呼噜，这一类东家长李家短的闲话。直至前些日子除夕夜宴上发生了那么诡异的一幕后，顿时成为了各宫各院中大太监、小宫女们茶余饭后的热门谈资，堪称目前皇宫奇闻录热搜排行榜第一位！

是以小魏子一听于潇雨问起来，立刻来了精神。

“要说那件事啊，可真是邪门。听说事发后不久，皇上就把沈庭轩沈大人连夜招进宫中，责成他调查此事呢！”

“这个我知道。沈大人这两天不都在宫里调查这件事吗。”

“嘿！还有件事，你肯定不知道。”

“哦？什么呀？”

“听说啊……昨天夜里，又死人了！”

“什么！？怎么个情况，你快给我讲讲。”

“嘿！这次更邪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