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手里的力量，实在太弱了。

可这六百石的粮食是怎么回事？这是算好了上谷突骑只有六百人，人手一石？多给点怎么了？

对于粮食，成楹是来者不拒，多多益善，当即就让人直接送到了陈策那里。

这些粮食，上谷突骑可以吃一个月，她对陈策的承诺，也算初步兑现。

不过成楹没想到的是，她这小小的举动，竟然招致了余纪的不满，他匆匆来到郡守府，斜睨着眼睛，满腹牢骚：“郡守既然有粮，为何不先紧着幽州军？黑山贼躲在高山密林之中，难道郡守指望派骑兵去灭了他们？”

成楹有些生气，她当然知道在山林地形中，骑兵的用处不大，她本就没指望让上谷突骑去剿贼，是想让他们帮自己撑撑场子，站站台面而已。

她气的是，余纪这话实在太过分，幽州军的军粮是足额足数，按时发放的，三天两头找她要粮饷，这是几个意思？

但现在不能和余纪撕破脸，毕竟还指望对方的大军发挥威力，只能好言把人劝走。

倒是前来跟成楹道谢的陈策，撞见余纪愤愤远去的背影，叹了口气：“成大人，您知道余将军，为何这么急着索要军粮吗？幽州军已经青黄不接了。”

成楹一愣，眉头皱起来：“这么严重？”

这还了得？要是幽州军倒了，她还能指望谁去剿匪？没什么战斗力的郡兵还是仅有六百人的上谷突骑？黑山贼可是号称有万余之众！

陈策幽幽道：“因为幽州军，吃空饷啊。”

吃空饷，是军队中一个心照不宣的，生财的秘密，不算什么稀奇之事。即使是军纪严明如北地军，成楹也不敢保证，手底下的军吏中，一个吃空饷的都没有。

军队里，不管是因为打仗死了人，亦或是士卒胆小怕事怕死，从营中逃跑，军薄上的名额空了，只要将军不上报，朝廷也不查，就什么都不知道，拨给军营的粮饷，依然是足数的。

人都不在了，这部分钱粮自然用不到他们身上，只会便宜了上头的将领们，反手一倒卖，银钱就进了他们的腰包，这就是所谓的吃空饷。

可陈策接下来的一番话，却如一道惊雷，劈得成楹如一佛升天，二佛出世：“幽州军不仅吃死人的空饷，活人的也吃。”

“我曾经和一个乡党，一起去幽州军营中服过劳役，曾经在余纪的军队中待过一段时间，本想入营当兵，后来实在失望透顶，这才转身投了上谷突骑。”

成楹颔首。想想也是，一个人若是想建功立业，在军营中闯出一番名堂，首先肯定会想到，要去战事最多的地方，而不会选择一个快过气儿的军营闲置着。但是吧，大楚的兵制比较坑人，只能以当地子弟守当地国土，比如，一个幽州人，就只能在幽州本地上打仗，不能入并州的军营。其实这条制度，弊端远远大于优势。

“朝廷的军粮是如数给了的，但是根本不能足额发到士卒们手中。从最顶层的将军，到最下层的伍长，层层盘剥，一石的粮食，真正能落到士卒们手中时，不足三分之一。将军们为了瞒天过海，每顿饭只做稀粥，一碗粥半碗水，为了增加重量，甚至还丧心病狂地，往粟米里掺兑沙子。”

陈策语气沉痛道：“我那乡党，后来饿得实在受不了，趁半夜偷偷逃出军营，被抓回来，直接打了个半死，第二天早上就咽气了。”他只能帮乡党把尸骨收敛起来，带回乡安葬，自此，对幽州军营失望不已。

成楹默然无语，双拳不自觉收紧。

北地军营中何尝不是一样？

并州刺史竟敢贪污几十万石的军粮，就这，朝廷竟然没有把此人处死，以儆效尤。

除了卫和通，其他人就干净了吗？

必定不干净。一石粮食，从粮仓中运出来，其间不知要经过多少人转手，大小官吏们巧立名目，一人搜刮一点，积少成多，最后真正能用在士卒们身上的，少之又少。就比如并州的几十万石军粮，光凭卫和通一人，如何能无法倒卖干净？上上下下，还不知有多少双手暗中操控呢。

陈策的话令成楹悚然一惊，不全是为被盘剥的幽州兵们感到心寒，更是因为，吃空饷的军队，没有战斗力。

不吃饱饭，根本没有力气扛枪持盾，冲锋陷阵，这种队伍，扔到战场上，只有当炮灰的份儿。

成楹瞅着案几上那枚郡守印章，头一次，有种想把它狠狠砸到地上的冲动。

上谷郡，幽州兵，黑山贼，居然烂到了这份儿上！

谁收拾谁倒霉！

唉声叹气过后，成楹只能面对现实。

现在，靠幽州军剿贼，八成指望不上了。

幽州军本就是从各郡营中挑选出来的佼佼者，组成的精锐之师，落选的郡兵，战斗力要大打折扣，何况，郡兵的控制权也不在她手上。

所以，成楹唯一能指望的，只有自己的十几骑亲卫，以及，陈策手里的六百突骑。

陈策也不是她的死忠，人家就是穷得过不下去了，顺便跟她搭个伙儿，改善一下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