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俱都疑惑这人是谁，纷纷勒马驻足。

“哎呀，可算赶上了！要是你们已经走了，我非得辗转千里，撵到幽州去不可。”

少年气喘吁吁，从马背上翻身下来，蹒跚几步，弓着背，双手撑着膝盖，在街边吭哧吭哧喘了好一阵，意识到有人走到面前，他扬了起脸。成楹这才发现，他脸上的汗珠子已经将地上滴湿了一片。

“我是武章，是小武啊，成姑姑，我们在北地军营里见过的，你还记得我吗？”自称武章的少年嘿嘿一笑，露出一口雪白闪亮的大牙，和他有些黝黑的精瘦形象形成鲜明对比。

成楹当然记得武章，这是武邑的长子。

去年的苦水河之战，武邑带领两千死士，扛着重盾将羌胡的骑兵精锐挡在最前方，为后面的将士争取了宝贵的反击时间，北地军因此大获全胜。战争结束后，武邑身负重伤，她特许家属入营探望，武章就是那时候第一次走进营中，被成楹领去武邑身边。

成楹注意到他眼睛下的两团乌青，以及发丝上垂挂的，不知是露水还是汗水，问：“你一个人从北地军营里赶来的？”

武章点头：“是啊成姑姑，我急行了三天三夜，差点累死两匹马，可算是赶上了。”

他从怀里掏出一封信，递过来：“这是秦将军派我送来的。”

成楹接过信，狐疑地看了这小子几眼，秦竹书会特意派他来送信？旁的不说，武章好歹也是武邑的公子，合着就这么把人当信使用？

拆信一瞧，她瞬间明白了原委。

秦竹书言语中颇有歉疚之意，很为自己上次的一封信，就将成楹牵扯入昭狱感到不安，随后简单说了一下新到任的统帅，名为李越。

成楹细细回想了一遍李越这个名字，发现记忆中查无此人，大楚能拿出手的将军她都有些印象，即使没见过本人，也知晓对方的成名之战，但这个李越吧，她真就没什么印象。

秦竹书在信中说到，营中一切安好，最后在信的末尾，提了一嘴武章的事情。

成楹嘴角一抽。

原来，这小子，根本就是背着他爹武邑，私自跑到京都来的！

秦竹书在信中长吁短叹，大意是，武家爷俩天天在营里互相看不顺眼，老子总想管教儿子，儿子偏偏不服老子的管束，当爹的三天两头找他诉苦，抱怨儿子难教，当儿子的冷着一张脸，动不动拆他老爹的台……

总而言之，他夹在这对父子中间，顶不住了，遂找了个送信的由头，将小武打发出来，希望成楹能把他留在身边，磨一磨性子。

但他信里也不乏赞美之词，诸如这小子头脑灵活，勇武精干之类，好好打磨一番，假以时日，必成可造之才，成楹仔细揣摩了一番，问武章：“幽州不比北地郡，你愿意和我们一起去幽州吗？”

小武兴奋地点头，立即翻身上马，跟在大部队后面。只要不跟他爹待在一块儿，去哪儿都好。

一行十六人向东北方向的幽州的上谷郡赶去，其间需要穿过兖州全境，即使走畅通无阻的官道，至少也需要半个月，才能抵达幽州境内。加之天气阴晴不定，遇上夏日的暴雨天气，或者烈阳时刻，便只能在驿站或者客舍落脚。

行了几天，成楹赫然发现，武邑想抽儿子，果然不是心血来潮。

武章这小子，确实有欠揍的潜质。

这一日，走到兖州的山阳郡，十数人本打算在驿站里吃个便饭，继续赶路，却听驿丞说起，昨夜下了一晚上的暴雨，冲垮了山道，短时间内来不及修缮。成楹他们遂决定在驿站住一日，等地上的积水干一干，明日一早，再换另一条稍远一些的道走。

小武刚混进他们的队伍里，开始几天还挺老实本分，遇上谁都低眉顺眼的，大叔大哥叫得格外嘴甜，但渐渐和众人混熟之后，本性一览无遗。

饭后闲来无事，几个亲卫聚在一处闲聊：“哥儿几个，听说了吗？成侯这次明面上是去就任上谷郡守，实则是去剿黑山贼，这担子可不轻啊。”

一个亲卫不以为然，接话道：“黑山贼和羌胡比，谁更厉害？”

另一个：“那肯定是羌胡更厉害嘛！黑山贼再怎么说，都只是一群流寇，遇上朝廷的正规军，还不是只有溃败的份儿！”

“切，你想得太简单了，知道上一任上谷郡守怎么死的吗？我在京都时听说，是在围剿黑山贼的过程中，被贼人诓进陷阱弄死了。”

“哟，一群草寇也会玩阴谋阳谋？”

有人插嘴：“这还不止呢，据说连幽州的征北将军余纪都调动了，没想到还是铩羽而归。”

当即有人嗤了一声：“余纪？他能和我们镇北将军比？”

“那自然是不能的！”众亲卫齐声道。

即使成楹从前官至左将军，后来一度被贬谪，连个偏将军都不是，但是这些从北地时，就对她忠心不二的亲卫们，一直习惯称呼她为镇北将军，或者成侯。

镇北将军这个名号，不仅是成楹的荣耀，也是整个北地军的荣耀，更是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