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死了，被成汉人杀了

“我要带他走。”

“嘁！”钱絮雪不屑。这个话题没有谈论的价值。

“多少年了，你自己算过没有，他要是情愿跟你在一起就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难道你心里一点愧疚都没有，要关着他到死为止么......你怎么能自私到这种地步？”

“我没有关着他！”钱絮雪低吼，像被无法辩驳的现实刺痛，“他不严重的时候我哪里不带他去？而且他答应留下，亲口！我是他的血亲，一母同胞，算了...说这些...我们的事你不懂。”他妥协道：“往后我允许你回来看他，回不回来住随你，但别再跟我说些讨价还价的屁话！”

“我不相信。”

“爱信不信！等他清醒的时候你可以自己去问！”钱絮雪懊恼之极。可以说这是他对这个不孝子说过的最软和的话了，他们把彼此都逼到了走投无路的掎角，一边是钱梨白，一边是对对方无尽的误解与仇视。他无法向他的儿子解释，钱形是他的血亲、兄弟、爱人，他们血肉相连。

他只能给他一个借口般的实话。

“你照顾不了他。”

“我要带他走。”钱骓切齿道。

即使还没有做足准备，即使羊峒的情况还看不到一点希望，他也认为不能再继续这样拖下去。他真怕有天钱梨白会彻底失去自我，忘掉一切。他要立刻把他带走！哪怕像那个医生说的，他再也不能完全复原。

然后他会在一个适当的时候向兮象坦白，让他们重逢，重新回到三个人共同生活的岁月。

他每一次回想起来都忍不住嫉妒年幼的自己，洛阳到建康，那条充满苦厄与离别的路在他心里全然是幸福的。战场上的尸山血海和饿殍遍地的逃荒都成为了让记忆更加深刻耀眼的注脚，那些每天都有死亡、都有厄运的日子，那永远吃不饱的饥饿感......当这些随着时间的锤炼逐渐淡去，在建康城里那安稳的几年，成为他生命里最好的日子。

想起来就会回甘。

“不可能。”钱絮雪说，“你想都不要想！”

“你怎么不去死！”钱骓突然发难，像要杀掉仇人一般冲向自己残忍的父亲。

高大躯体冲撞在一起，像两头雄壮的猛兽对峙着，都想把对方撕成碎片。

“你休想关他一辈子！像我母亲那样屈辱那样身不由己的默默死去！”

“你懂个屁！没有我彭众妙早就死了，还能生你这个混账来恶心我，连你大伯都会感激我你凭什么觉得我对不起她，凭什么以为我欠你的？就凭你幼稚肤浅的自以为是吗！我告诉你钱骓，她的事上你永远没资格指摘我，永远！”

钱絮雪狠狠把他推开，喘着粗气怒吼，“滚出去！滚！”

钱骓在原地垂着头，他没有再袭击他，猛然往外走去，义无反顾道：“我现在就带他走。”

“你敢！！”钱絮雪转身，手杖先一步凶狠地砸了过去，打在钱骓的手臂上。

钱骓突然喝道：“谁在那儿！！”

钱絮雪敛步，定睛看去，一个人影清晰地映在隔扇门上。

两人对视一眼，钱骓一把拉开了门板。

门外天已经擦黑了，屋内光线穿门而出。

彭兮象呆立着，不知站了多久。

“兮象......”

“我，我，”他像突然被惊醒，还在混乱地呓语，“我听见你们叫阿姐的名字......”

钱絮雪眉头皱起，“你来干什么？”

“梨白？”彭兮象扑向他，“这是怎么回事？”

而钱絮雪再也没有耐心伪装，他烦躁地挥开彭兮象，朝钱骓恶狠狠地说：“赶紧给我滚，带着他一起，滚！！”

可是彭兮象又扑上来抱住了他，“不...梨白，梨白...”他像小时候和他走丢又找到时那样，想从抱住他的腿开始，可钱梨白一脚就把他踹开了。

“呃！”

彭兮象僵硬地匐在地上，感到心中的阴影呼之欲出。他像被无数谜团包裹住，收束成一条茧子，越缠越厚，越缠越紧。现在，此时，最后一道残存的缝隙正在狰狞着朝他弥合，他必须在千丝万缕将他窒息之前破茧而出。

他又扑了上去！

“你们是什么关系？！他怎么会是阿姐的孩子？你不是说你不记得她了！”

“兮象，先回去好吗？我们先走，我会向你解释...”

钱骓心乱如麻。他的本意不是欺骗，但从彭兮象出现在门外的那一刻起，他与钱絮雪之间相互制衡心照不宣的谎言便再难遮掩了。

他已成共谋。他百口莫辩。

“不要碰我！”彭兮象挣脱，强忍着怒意，他不想现在质问钱骓，但他没忍住，“回去之后呢？再骗我吗！”

“我可以向你坦白...”钱骓试图把彭兮象扶起来被推开了，

彭兮象用震颤的手臂驱赶、警告他，双眼满是怒火，对一切安抚置若罔闻，目光只定在钱絮